您是走的最远的那个人。”薛平淡淡说道。
他的声音始终平静。
没有卑微。
没有停顿。
更没有祈求的意味。
“你就不想让我放你出来?”圣人笑着说道。
“或者,你就不想见见你的女儿?”
“其实虽然还没有太长的时间,但是她的改变,或许连你都想象不到。”
当提及薛铃的时候,薛平的情绪才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动摇。
但是随即重归平静。
“就像您所说的,如果她真的已经成了秦手中的蜂后,那么我们即使相见,情形也不会太乐观。”
“况且。”薛平淡淡说了一个况且:“陛下是不会放心我走出这个囚笼的。”
“你永远都是这个态度。”圣人叹了口气:“当初我想杀你的时候,你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惊讶。”
“不,我还是有所惊讶的。”薛平否认道:“我最大的惊讶是圣人为什么会容忍我这么长的时间。”
“后来我在这里才慢慢想明白。”
“不仅是我将陛下视作为朋友。”
“其实陛下将我,也是当朋友看待的。”
“就像陛下选择将我囚禁,而不是将我杀死一样。”
“你是不是曾经以为自己要死了?”圣人问道。
薛平笑了笑,当笑出声来的时候,才显示出来这个男人的虚弱:“当然,当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才是真的惊讶。”
“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形?”薛平继续说道:“陛下能够详细和我说说吗?”
“汪直反了。”圣人言简意赅地说道。
“汪直早晚要反,不过这么快反了,想必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薛平说道。
“难道你一无所知?”圣人说道:“如果你真的一无所知,那么你就该杀。”
薛平是去年八月被圣人囚禁的,算到现在,差不多是一年有余的时间。
当薛平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影子君主,不应该有任何的事情能够瞒得过他。
“秦做的小动作。”薛平淡淡说道。
“你是不是有这样的自信?”圣人看着眼前的墙壁:“如果你还活着,那么秦就会乖乖地为你效命,丝毫不敢露出獠牙?”
“没有。”薛平平静说道:“秦这样的人,始终不会甘于人后。”
“即使我活着,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他的绊脚石,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掀翻。”
“即使这样,你还是将八荒**为我独尊功交给了他?”圣人问道。
“我练着出了一些岔子。”薛平淡淡说道:“这门武功有些问题,如果拿不到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的话,这门武功继续修炼问题很大。”
“否则当初嫣然殿下也不会请求您不要修炼了。”
圣人淡淡笑了笑,带着些许不置可否的味道在里面。
“我们认识多久了?”圣人突然问道。
“五十多年了,陛下。”薛平说道。
“但是为什么会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圣人问道。
“我也想和你们君臣一场,有始有终地过这一生。”
“陛下的一生太过于漫长。”薛平说道:“况且,陛下想的是君臣一场,但是我依旧想的是当初我与陛下在那终南山上对酒当歌的画面。”
君臣与朋友,相差始终有些太远了。
“秦咄咄逼人,希望我承认他的地位。”圣人话锋一转,如是说道。
“东南局势很差?”薛平问道。
如果是平常时候,圣人根本就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但是如果考虑了,说明圣人手中的牌已经不多了。
“汪直虽死,余孽犹在。”圣人淡淡说道:“况且汪直一死,东南海面上群龙无首,方寸大乱之间,也代表着东南糜烂。”
“况且应天府一旦被攻陷,余波仍在,今年的秋赋能收上来一半都要谢天谢地,北面的瓦剌人依旧咄咄逼人,西南那边的土司也有些蠢蠢欲动,如果东南再出问题,就等于说十个手指按跳蚤,彻底一点都空不出手来了。”
虽然说这位陛下一直以来深居宫宇之内,但是天下大势,却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毕竟偌大东厂,偌大锦衣卫,包括偌大一个蜂巢,终究都不是摆设。
“所以秦才会在这个当口要挟。”薛平淡淡说道:“陛下何不派袁崇过去解决?”
“没有颜玉的配合,蜂巢已然完全失去掌控,我能让袁崇荡清整个洛城,但是如果真去了江南,恐怕他也要交代在那里。”
“我用惯的人已经是越来越少了,有的老了,有的死了,还有的像你这样,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用了,如果他死在江南,那么这个洞,已经没有办法去填了。”圣人平静说道。
“所以陛下才会来找我?”薛平笑了笑。
“真可惜没有酒呢。”
为什么圣人会来到这里?
因为圣人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可以平等说话的人了。
所谓孤家寡人,莫过于此。
这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有着太多的秘密,但是这么多的秘密,知道的人已经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