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里的霉菌,将不动声色地摧毁他。
现在,艾波要给这怀疑上一个注脚,顺便分散一些西多尼亚这边的压力。
*
与恢宏华美的大厅不同,鱼骨拼接木地板铺有手工地毯,光线明亮的花厅更为精致婉约。
六米的挑高,天花板和墙壁顶端绘有一幅幅宗教小像,从圣詹姆斯奔赴刑场到犹大之吻,主题均出自圣经,用色古朴。
在繁复的壁画之下,大面积米白色的墙壁,和几组灰色的布艺沙发,除却几盏白色灯罩的落地灯,并无其余家具。
植物是房内毋庸置疑的主角。
迷迭香和细叶球兰等吊兰仿佛湖水般流淌在地面,龟背竹、散尾葵、蓝花楹如山峦次第起伏,柑橘树、柠檬树挂满了与纤细枝干不相称的硕大果实。两面巨大的落地窗,阳光
无所顾忌地落在翠绿色的枝叶间,深深浅浅,绿得真实而富有生机。
留声机的歌声不急不慢,舒缓得像是情人晨间的呢喃。女人们穿梭交谈,或捧着马提尼杯,或品尝着甜软的糕点,或在雕花镜前描摹妆容……忽然之间,仿佛进入了异世界,没有阴谋、杀戮、暴力。
在这浓得化不开的绿意盎然之间,玛莲娜一席套装,黑白相间的上衣和白色的及膝裙,衬得她端庄又迷人。
她满脸微笑地坐在沙发间,听着上了年纪的贵妇人诉说家庭生活,时不时地接一两句话,安慰性地轻拍夫人的手。
见到艾波来,玛莲娜和贵妇人道辞,高跟鞋轻迈。她来时摇曳生姿,又铿锵有力,艾波洛尼亚不自觉想起两人初见时的场景,脸上浮现微笑。
玛莲娜看向她,“怎么了?”顺手给她正了正衣领。
艾波洛妮亚轻声说:“计划有变,帕萨藤珀下午就得死。”
玛莲娜一愣,但未质疑,只问:“让谁去做这件事?”
“你安排。光明正大或悄无声息地都可以。”艾波洛妮摘下柑橘,放至鼻尖轻轻嗅闻,“以赫耳墨斯的命令,越早动手越好。”
“好。”玛莲娜快速在脑内筛选,“让朱利奥去吧,他这段时间都跟在帕萨藤珀身边,很得帕的信任。就在厕所里好了,方便打扫。”
“行。”
两人俱在笑,眼角眉梢带着和煦的柔情,仿佛在谈论晚餐的安排。完全无法想象,这温柔笑意之间,举重若轻地决定了一条性命。
“可惜这宴会了。”艾波洛妮亚望着枝叶间行走的女人们,她们是如此的轻松愉悦。等帕萨藤珀的死讯传开,这份悠然多少会被减淡,染上些微惊惧。
艾波突然想起一桩事,问道:“艾琳娜.卡拉布雷塔来了吗?”
玛莲娜指了指角落里的金发女孩,身穿天蓝连衣裙,同色的绸缎发箍将她的短发拢起,冷感十足的长相,如萨尔瓦多镜头记录的一般美。
她说:“性格内敛,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姑娘。”
这评价可不低,艾波洛妮亚扬眉。
“我给了她名片,她承诺有需要会来。”
几句话聊完,玛莲娜去安排那桩小事了,走之前她将艾波洛尼亚介绍给了那位贵妇人。
艾波本想这边事情处理完毕便去找迈克尔,亲亲抱抱某个醋罐,但老夫人戴满戒指的手已经握住了她,艾波无法拒绝,只得乖乖坐下,耐心地听她念叨像北方人一般冷冰冰的儿子特雷扎。
*
悠扬音乐,觥筹交错。
砰地一声。
迈克尔下意识警惕,眉心隆起褶皱。
布兰德利感慨:“又开香槟。”
迈克尔顺着他的话转身望去,只见餐厅中央,人群的中心,侍者手举酒瓶,雪白的泡沫自瓶口喷涌。
闪光灯亮起,侍者的身后,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笑容满面,对着镜头握手。
“交易达成就
开香槟,主办人野心可真不小。”
布兰德利看得分明,那些人不仅西西里人,还有那不勒斯、弗洛伦萨的商人,从服装厂商到葡萄酒商,他们大老远的过来,似乎早已知晓此次展览会能扩充人脉、达成交易。而这些交易额都被工作人员记录在案,间接成为了此次展览会的成绩,经由媒体鼓吹,全西西里、乃至意大利都将知晓农业机器展览会的名声。商人们会对这类型的展览会趋之若鹜,间接成为主办方的人脉。
布兰德利再次感叹:“简直是完美的逻辑闭环。”
迈克尔不由笑了起来,心中不由洋溢起骄傲,他的艾波洛尼亚就是有这么厉害。
他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瞧见侍者着急忙慌地出现,招呼他的同事找来餐椅将通往盥洗室的通道堵住。
窸窣的议论声,宾客交头接耳,惶恐的情绪逐渐蔓延。
大约五分钟后,皮肖塔出现在餐厅,他没有进入盥洗室察看情况,径自来到餐厅正中央,示意侍者关闭留声机。
“各位朋友,请放松,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皮肖塔举起手,示意众人不要紧张,”家里出了一只老鼠,我们在清理门户。“
这并未完全打消宾客的疑虑,男人们依然瞪着皮肖塔,要求他给个说法。
皮肖塔神色难堪,拇指和食指同时摸上的八字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