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燥闷顿生:太过分了!这、这……还让不让人活!如何专注作画!
徐赫目视端石松柏纹砚、玳瑁管兔毛笔、宋宣老墨等珍贵文具,迟迟没动笔的心情。
又过了一阵,夏纤络气喘吁吁:“以前……不见你吃醋!”
徐赫蹑手蹑脚靠向窗边,勉为其难听姚廷玉回答,“以前,我是你的人,没资格吃醋;现在,你是我的人。”
丝绸撕扯声与金属碰撞声混合在一处,夹带夏纤络悄声劝阻:“别闹,大白天的!”
“又不是没试过。”
“徐待诏在楼上……呀!”
“你声音轻点!或者……”
似有布帛撕裂,随后剩下夏纤络的呜咽声。
徐赫目瞪口呆——听声音,姚廷玉竟直接用纱巾之类塞住郡主的嘴?
——这吃了冰莲的家伙老牛吃嫩草……哦,不对,郡主也不算嫩草!但护卫统领以下犯上……竟还嚣张至斯!
非礼勿听,徐赫急忙掩上窗户,拿纸团塞住耳朵,赶紧提笔落墨。
此类精神折磨,死也不能再受第二遍!
来不及精描细画,他大起大落地以“长披麻皴”笔法,用大笔中锋向下披刷,时而侧锋横扫,既有繁华葱荣,亦大气磅礴。
大片留白中,以淡墨线描,将云雾缭绕迷蒙的山水湿润表现得淋漓尽致。
或许因绸缪缱绻之音断断续续,笔下风光也渐深迤逦绮丽之感。
他肆意挥洒之际,暗下决心——马上!立刻!赶紧!即刻!迅速把媳妇哄回来才行!
日暮时分,徐赫从郡主府外策马离开,深觉自己饱受摧残,身心皆渴。
城西各处已灯烛荧煌,王公贵族的大宅院前红灯笼高悬,路人行色匆匆,车马身络绎,提醒他,他尚在人间。
满脑子靡丽场景,使他思念越浓,不由自主催马行至阮时意所在的首辅府。
与往常朱门紧闭,府兵威严驻守大不一样,今日徐府大门敞开,不少人进进出出,挑扛大小锦盒。
有人抬进去,有人搬出来,场面甚是诡异。
“……?”
徐赫暗暗称奇——若采办物资,断然不可能从大门出入。
身后不远处,街坊邻里议论纷纭。
“从下午起已进去六批人?”
“正是!听说今儿是遣媒妁上门的吉日!”
“可为何有媒婆,也有年轻公子哥儿亲自登门?”
“据说那陆家公子与阮姑娘相熟?”
徐赫云里雾里,下马询问:“首辅大人府邸出事了?”
“哎哟!早有人听徐大公子承认,住在城东、开设义善堂的阮姑娘是他义妹!而今小姑娘正式搬回徐府,证实此传闻……她生得美丽,人又善良,一向有口皆碑。一来徐家人已除孝,二来在地下城一案立下大功,提亲者自是源源不断!”
徐赫一听“提亲者”,霎时傻了眼。
他的妻……睡完他就跑,行李都没拿走!
不是说缓三日冷静冷静,就乖乖回来互相哄对方么?
怎期限未到,已招惹一堆烂桃花?
“陆公子”和她很熟?哪儿来的杂毛?
他家阮阮……难道真嫌他“不够周到”,改而相中某位“温柔体贴的俊俏小青年”吧?
士可杀不可辱!
徐赫咬牙切齿,只觉整个京城都弥漫着酸醋味儿,巴不得直冲进前方那座亭台华美的大宅院,强行掳走他明媒正娶的妻,用绳子牢牢捆在房中!
他一手执缰绳,一手捏得拳头噼啪作响,双目定定注视熙熙攘攘的徐府。
从不明情况的路人眼中看来,这位仪表不俗的蓄须青年,或许……正打算放火烧掉首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