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情地斩杀时间溯行军那样的怪物和反派,因为占着大义的名分,所以可以内心毫不动摇地挥刀;然而对着自己昔日的同僚下手的话,即使对方是已经背叛的人物,挥刀下去的一瞬间,内心也会产生彷徨吧。
可是他必须得追问细节。要是随随便便拿出一把什么刀摆在桌面上、信口开河似的说任务目标死了就可以过关的话,这也未免太儿戏了。
这么想着,男人重新将严厉的眼神投向面前的年轻女子。
然后看到她露出了类似牙痛一样的神色。
“……其实,是失手。”她蠕动嘴唇,低声承认道。
男人那一瞬间忍不住微微睁大眼睛。
女审神者苦笑了起来,垂下视线。
“原本还想着‘一定要把她抓回来,好好问一问为什么要脱走,又为什么要陷害同僚’,但是一旦开始战斗,状况就很快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她这么慢慢说着,态度里逐渐显示出来一种清爽的败北感,像是终于能够坦率面对和承认自己的失手造成的后果,因此虽然觉得遗憾和惋惜,但不至于悔恨。
“而且,意料之外的情形发生了——神无凛音君,召来了检非违使。”
男人微微一怔,重复了一遍这个神秘势力的名称。
“检非违使?!”
女审神者很快瞥了他一眼,复又垂下视线。
“是的。”她说,“也许是因为神无凛音编造事实、向检非违使检举我有意改动历史之类的谎言,然后检非违使就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我当然不至于会失败,但他们的实力十分强劲……激战之中,误伤了神无君。”
男人终于仿佛找到一丝破绽似的开口了。
“既然你说是神无引来了检非违使攻击你,那么她难道就没有趁机逃走吗?”
女审神者闻言,脸上浮现一个微妙又有些自得的笑意。
“她想逃走,但我始终分心牵制她,让她没有顺利逃走的机会……可与检非违使的战斗容不得三心两意,我在竭尽全力战斗的同时,也有难以控制场面的时候……”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下去,显得有点黯然。
“……很遗憾,刀剑无眼,误伤到了她。伤势严重,我也没有精湛的医术,无法就地为她施救。所以——”
她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听上去是在说,神无凛音在脱走后失去了自己率领的付丧神作为战力,但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向检非违使举发清原雪叶意图改变历史,导致检非违使在战场上出现——而她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状况,使之变为她与检非违使对战清原雪叶与刀剑付丧神的局面。
男人微微叹息了一声。
“另外,有理由相信,她也与当时出现在函馆地图上的时间溯行军相勾结。因为函馆的时间溯行军十分奇怪地改变了策略,试图直接以提早暗害土方岁三的方式来改变历史。这一策略直接导致我不得不派遣大部分跟随我一起出阵的付丧神提前出战,大大分薄了我手头的可用之兵。”女审神者又补充道。
顿了一下,她断然说出了结语。
“因此,在那种敌众我寡的状况之下,唯一可行之途,就是尽快将其讨伐。”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一阵沉闷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降临在这间小小的会客室里。
然后,那个男人没管桌上的那柄胁差,只是简单干脆地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说道:“是吗。”
女审神者保持沉默——事到如今她已经说出了一切必须汇报的事情,已经没有必要说多余的话了。
那个男人的目光玩味地在桌上的胁差与站于桌后的女审神者之间逡巡了几个来回。
然后,他缓缓开口了。
“这柄胁差就由我们收缴了。”
“至于你,清原君——”
女审神者低垂的长睫微微一抖。
那个男人似乎对这样细微的反应感到满意,微微一笑,宣布了他的决定。
“虽然得以完成任务,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虽然失手的原因并不能完全归结于你的责任,但给时之政府的善后增添了麻烦也是事实。”
听到这里,女审神者微微翕动嘴唇,似是轻声应了一句“是”。
那个男人最后说道:
“因此,任务虽然完成,但也必须好好反省自身。——神无凛音脱走之事将不会被公开出去。同样,你误伤同僚之事也不会被记入档案。但是必须为此承担的责任,也不可忽视。故此,请于此处的反省室内自我反省24小时,才可返回本丸继续就职。”
“这就是针对此事的处理意见。以上。”
他的话说完了。女审神者有片刻的沉默。他甚至注意到她的呼吸都一瞬间粗重了很多,想必是内心并不平静吧——难以理解要接受处罚?还是因为执行了任务却要受罚而感到气愤?
可是她并没有反驳,更没有崩溃痛哭着辩解——就像那些因为犯了小错、按照规条必须在这里的反省室呆上24到4时的少女审神者们所表现的那样——而是慢慢叹了一口气,像是有些无奈、又有些颓然,还有些伤心似的,低声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