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芬珠翻了一会儿账册,就开始在三所各处溜达,下人们见到她更加卖力干活。泰芬珠挑挑眉,看来她给的赏赐效果不错嘛。能混进阿哥所当差的人都不可能是蠢货,虽然福晋嫁进来要通过处理几个奴才掌握管家权,但是大部分人都不会受到处理,反而还会有些幸运儿被提拔,谁会和那几个被处理的倒霉蛋共情呢?
泰芬珠知道当初大福晋打赏下人的银子,她并没有越过大福晋,只是她还以与他们夫妻同乐的名义又一人发了一个荷包,里面有数量不等的金瓜子和金花生。
她不能压大福晋一头,可也不必事事都向她看齐。终归,她们俩是唯二的皇子福晋,在一切都还没有成为惯例的时候,她只要面上大差不差就行了。
泰芬珠想到这位大嫂,就是一声叹息。说的好听点儿,是温柔恭顺,说的难听点儿,就是耳根子软没主意,压根儿立不起来。
大阿哥想要嫡子,她就一年一个挣命似的生,惠妃说要贤惠大度,她就把女人一个一个地往院里领。
可问题是就凭她生了三个小格格,惠妃就不可能真的满意她这个儿媳,大阿哥面对容颜日渐凋零的嫡妻还能有几分感情也够呛,这世道是出嫁从夫男尊女卑不错,但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八旗贵女像大福晋这样的也少见!
泰芬珠回房换了一身衣裳,她要去给德妃请安。请安这个事儿碍着康熙的后宫自孝昭仁皇后之后就没有人真的正位中宫,并没有固定的规矩。泰芬珠不打算一大早就去给德妃请安,那是既为难自己也为难德妃,就上午这会儿她去和德妃说会儿话。
胤禛正在上书房听师傅上课,他面色严肃,眼神儿也放在书上,但其实他在走神儿。
刚刚成亲一天,就从福晋那儿知道了那些事儿,他实在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到学习上。
胤禛真的很难过,他六岁就搬到阿哥所居住,但是孝懿皇后薨逝前后他的境遇很不一样。他幼时也是皇宫的小霸王,汗阿玛宠爱,佟皇贵妃对他百般依从,他一直觉得他是尊贵的皇子,不可侵犯。虽然德妃对他淡淡的,但是他一直认为那是德妃偏心的缘故,他生活顺遂,并没有探求更真实的原因的欲望。
他身边佟皇贵妃安排的嬷嬷太监在她病重时都被调走了,他也只是以为这是德妃在争夺他的抚养权,那时的胤禛甚至觉得德妃趁火打劫。
想着泰芬珠手上的那张纸,胤禛只觉得心被揪得生疼。这两年佟家根本没有理会过他,往年每年必有的生辰贺礼再也不见踪影。胤禛只以为这是因为汗阿玛没答应改他的玉碟,佟家在避讳。可是,好像事实并不是这样。
胤禛想到孝昭皇后和钮祜禄贵妃,再想仁孝皇后和平妃,还有宜妃和郭贵人,恐怕再过些日子小佟佳氏就要进宫了吧?人家要的是佟家的外孙,他身上既无佟家人的血,又没有归到孝懿皇后名下,人家亲近他能得什么好?
也就是这两年胤禛颇经历了些人情冷暖,要不然昨晚他得当场哭出来。
胤禛在脑子里循环着康熙、孝懿和德妃这三个人。他终于不得不艰难地承认一个事实: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庶皇子。
康熙为了平衡后宫把他抱养给孝懿,又为了平衡后宫把他送回德妃;孝懿为了坐稳后宫第一人的位子抱养了皇子,又为了坐上皇后的位子放弃了他;德妃因为位分低微不能亲自抚养他,她只有顺从康熙才能顺利在宫中站稳脚跟,所以她基本不去承乾宫看他,现在她贵为四妃之一,需要他这个长子撑门面,所以如今她对他关心对泰芬珠热情。
胤禛发现自己想明白了,他全都想明白了,他看不起他们的蝇营狗苟,他看不起他们把一个孩子当成筹码,他看不起他们的卑劣势利!
可是,他得想办法把三所的下人处理了,他不能忍受自己时刻活在别人的监视里,但这事儿不好办!
难不成他要用阴私算计才能解决那些奴才们?胤禛不甘心,可是他不能也不敢叫康熙知道这些事儿,德妃虽有宫权,但是阿哥所敏感,她不敢也不会为他插手。
胤禛想起了泰芬珠从内务府要来的周嬷嬷,那八成是乌拉那拉氏的人,可是胤禛没办法,他只是一个光头阿哥,无权无势,不用乌拉那拉家的人,用谁家的?好歹泰芬珠是他嫡福晋,与他荣辱与共,那周嬷嬷绝对不敢做什么危害三所的事儿。
换了旁人?胤禛从泰芬珠的话里意识到一件事:他以为的背景干净的奴才很有可能不会忠于他,人皆短视,人家八旗勋贵能给的东西他现在给不了。胤禛悲哀地想,这就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皇子身份。
听着耳边师傅的讲解,看着眼前的书本,不碍事儿的,胤禛给自己打气,他现在没有权势不要紧,他是皇子,他能入朝,等他办了差,有了爵位,再也没有人敢将他当作一个筹码随意摆弄。
至于怎么把那几个奴才弄走,胤禛眯了眯眼,泰芬珠可以拿周嬷嬷打击架空王嬷嬷,这事儿干脆就让苏培盛来办。
泰芬珠在永和宫和德妃聊天儿,德妃和她闲话宫里头的事儿,她告诉德妃她从宫外听来的有趣传闻。婆媳两个聊得相当开怀,德妃还给泰芬珠带了一堆赏赐回阿哥所,说那是她为泰芬珠三朝回门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