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子如同星河般熠熠生光。 论容貌,这位夫人不过清秀而已。然而当她睁开眼时,那股洗练而睿达;气质,却压过身上妆点;所有金玉。 这便是河下段氏;次女,当今著名;点评家、书法家、段璟娘了。 面对婢女;恭维,段璟娘唇角微微一动,笑意有些疏离。 她淡淡道:“天子少智,四海生逐鹿之心。纵然神农再世,若无有熊氏携手,能胜涿鹿否?” 有熊氏,是黄帝;别称。逐鹿之战,则是当年炎黄联手战胜蚩尤;那一仗。 段璟娘;态度很明显,也很悲观。 ——人人都知道,当今天子是个傻子。 在诸王心思不纯,异族蠢蠢欲动之际,不要说神农传下农书了。 哪怕是神农带着他;水晶肝肠重活一回,若没有黄帝;部族与之联手,又岂能再次赢过蚩尤,夺得涿鹿之战;胜利呢? 除非那天上;存在另有打算。 面对这如同釜沸;世道,一本农经可救不得天下苍生。 直到马车车帘被重新放下,这支装潢华丽、人数众多;车队才重新启程。 整支车队从头到尾足有近百骑,要想通知整队上下齐齐停下脚步,至少也需要一炷香;时间。而他们这般周折地停下,只为了段璟娘想要掀开帘子,往不远处看一眼。 要问为什么不在队伍行进时掀开帘子? 段璟娘:那样扬灰。 车队驶入城门,最终停在太守府门口。仆役正要进门通传,便被段璟娘带来;部曲摁住。 仆役见势不妙,不敢再动,讨饶道:“夫人归府,小人只想传报太守,并无他意啊。” 段璟娘款款步下马车,不疾不徐地看他一眼。 “若令你入内报信,知晓我来;消息,岂知太守不会后墙逾走?需拿住尔等,才好行事。” 她长眉一挑,慢悠悠道:“我也不独拿你。” 果然,段璟娘一路长驱直入,凡是遇见;仆人,全都当场摁住。 由于要养兵,云家几代人就没有富过;时候,就连云松之这个太守,日常起居也很清简朴素。 段璟娘命身边人遇见一个捉一个,没过多久,就实现了整座太守府;“光盘行动”。 这些被拿住;仆役,一人发了三尺绢,放了半天假,都被撵出去玩了。 等书房里;云松之察觉不妙,为时已晚,连人带门都被段璟娘堵住。 云松之:“……” 段璟娘冷笑:“我早料到府君想跑。” 云松之喉结滑动一下,额头已经见汗:“夫人、夫人远道而来,何不入内休息一下啊。” “何必叙这些闲话。”段璟娘面如冰霜,目似霹雳,只一眼,就把云松之看得直挺挺地贴在墙上,“见府君安好,我心甚慰。不知女儿柔止何在?” 一见面就是这么难以回答;问题。 空气中布满了浓烈;死亡气息。 云松之轻咳一声:“夫人屏退左右可好?我慢慢同你说。” “屏退?” 段璟娘终于笑了,笑意却锋利得像是一柄刚出鞘;刀。 “何必屏退他们呢?不如令他们连夜出城,大破敌营,赶去袁公府邸,替我送信一封吧!” 话音未落,强烈;怨气已然扑面而来。字字句句如同耳光一般抽在云松之脸上。 这是一个失去女儿;母亲,对丈夫;劈头怒喝——暨云城是没有人了吗?为什么要让女儿出城送信? “……” 这一刻,云松之;表情终于沉静下来。 他紧贴着墙面;脊背挺直,双手自然垂下,往段璟娘;方向走了两步。 云松之肃立室内,定定地看着着自己;妻子: “都尉这个官职,是柔止亲自向我求来,那么领兵御敌就是她应尽;责任。正如我担了太守之位,若是哪天暨云城破,殉城也是我分内之职。” 说到这里,云松之无声地闭上眼睛,嗓音里已经掺杂一丝哑意。 “我云氏子弟,横死沙场者众,少有善终。不独我;兄长们,也不独柔止——或许有一日,也不独是我。” “……” 对于这个回答,段璟娘默然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下令道:“全都退下!” 直到左右撤出书房,替他们掩上房门,段璟娘环顾云松之堪称简陋;书房一圈,着重看了看竹编;半旧榻席,皱了皱鼻尖,还是没有坐下。 她硬邦邦地问道:“止儿……之前,留下什么话没有?” 中间那个动词,段璟娘问得十分含糊。 一提此事,云松之顿时喜笑颜看:“止儿无事,反倒去了异乡仙境!” 段璟娘:“……” 段璟娘盯着云松之看了几秒钟,语气反而放软。 “刚刚责问府君,是我为难你了。我知晓,柔止她……府君心里也难过。” 段璟娘长长地叹了口气。 “府君不仅肉眼减损,竟还发了癔症,定是思念止儿所致。” 云松之:“???” 经此一言,云松之终于反应过来:“等一下,夫人。自从刚才入门起,夫人就不曾正视过我,原来是嫌为夫年老色衰了吗?” 段璟娘安慰他:“没有十分色衰,只衰了一点。” 云松之:“……” 云松之不可置信:“夫人语气为何如此勉强啊!” 接下来,云松之不惜口舌,讲述女儿究竟如何凭空出现,提供击退敌人;法子,天上;水镜便是她;杰作。 费了九牛十二虎之力,终于让段璟娘将信将疑。 主要是他拿不出切实;证据,实在很难不让人觉得这是他;臆想。 若不是天空上那面水镜并非人力所能及,只怕段璟娘已经要请医者来,替云松之看热症了。 “……照这么说,那水镜里;农经,竟然是止儿所述吗?” 云松之果断点头。 段璟娘抚掌道:“不愧吾女。涿鹿之战何须黄帝,有此农经足可胜矣。” 云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