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送信,让他千万不得无令擅动,蔡将军即便决定出兵,也要整队、还要筹备辎重,现在很可能还赶得上。”
顾昀立刻反问道:“为何不是送信给北疆城防军?”
长庚面不改色地回道:“因为义父只有一个玄鹰,只能赌这么一次,鉴于北蛮人很有可能趁机浑水摸鱼的道理我都能想明白,何将军不可能忽视,所以他最有可能舍近求远——玄鹰回西北大营之后,务必告知何将军稍安勿躁,不必听击鼓令调配,但一定不要将西北都护所得罪得太狠。”
顾昀:“第三?”
“第三,”长庚缓缓地说道,“我想请义父在古丝路那边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到京城时,先给皇上呈一封折子,寻个理由彻底上交帅印,表明自己从此不涉军务,同时跟皇上交接清楚,只说西北安危事关重大,你临走时同下属们交代过,没有帅印,三大营统帅无论任何情况,不准轻举妄动,西北不可一日群龙无首,所以请皇上尽快找人接替。”
退一步,既能避其锋芒,甚至能保住以下犯上的何荣辉。
其实长庚还想说“这是下策,只能略作缓解拖延,治标不治本”,但是他直觉后面的话顾昀可能不爱听,于是到底咽回去了。
顾昀听完沉默良久。
忽然之间,他神思跑远了,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年关外鹅毛大雪中,他从狼嘴里捡到的孩子。
当初沈易糊弄长庚说那是个巧合,其实不是的。
那会儿他们在北疆一线有自己的眼线,顾昀领了皇命后,其实是先找到了秀娘,只是发现她和蛮人有来往,便没有打草惊蛇。
那时候顾昀自己年纪也不大,多少有点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两只眼睛全盯在蛮人身上,早忘了先帝让他找到小皇子迅速回京的吩咐,一不留神,居然让长庚居然独自一人跑出了关,这才慌了神,赶紧带着沈易追了出去。
顾昀如今一闭眼,都能想起长庚那时的模样——浑身是伤,瘦骨嶙峋的那么一小团,在风雪中和狼吻下竟然奇迹般地撑到了他们赶到。
顾昀把他裹在大氅中,分量轻得一只手就能抱起来,他感觉自己像是搂着一只垂死的雏鸟,生怕手劲大了掐死他。
而一不留神,人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长庚见他久不答话,忍不住问道:“义父?”
顾昀微微一偏头,灯下的神色有一瞬间近乎是温柔的,长庚心里狠狠地一跳。
也许是该惊怒交加的时候长庚呕出的那一口血,也许是之后几天里的焦头烂额,总之顾昀虽然觉得此事很荒谬、又无奈又闹心,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火冒三丈。
顾昀:“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吧。”
长庚听出他的逐客令,立刻识趣地站起来离开。
顾昀:“……等等。”
他垂下眼,好像微微迟疑了一下:“你那会跟我说,我希望你怎么样都可以,对吗?”
长庚原本去开门的手伸到半空,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顾昀:“我不想让你走得远远的,也不希望你勉强自己怎么样,义父就想让你能好好的。”
长庚茫然地僵立了片刻,一声不吭地逃走了。
顾昀不慌不忙地端起方才剩下的半壶酒,试了试温度,优哉游哉地对着壶嘴喝了一口,心说:“小崽子,还治不了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