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午时,烈日当空,京郊往南去一个小山村内,一群粗俗的乡下人正围着一个女人指指点点着。 女人皮肤蜡黄,衣不蔽体,皮包骨的身子上早已遍体鳞伤,完全看不出这是个年仅二八的少女,倒像是个历经沧桑的老妇。 “就是她,这不要脸的婆娘,不就是嫁了个傻子么,居然敢勾引自己的妹夫!!谋杀自己亲夫!贱人!!” “就这还是咱们村子里唯一的郎中呢,我呸,医德被狗吃了吧!” 各种叫骂声不绝于耳,花蝉衣所谓的妹妹此时站在一旁,哭的全身发颤,像一朵风中凌乱的小白花。然,只有花蝉衣注意到了,在乡亲们没留意的情况下,花小兰正冷笑的看着她,嘴脸一如既往的刻薄。 花蝉衣气的浑身发抖。 为什么花小兰要这么害自己?为什么他们只信花小兰的?就因为她只是花家的继女,他们便如此是非不分么? 明明就是花小兰错手杀了那个傻子,花小兰把她的男人灌醉了,企图对她图谋不轨,怎么到头来成了她存心勾引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解释,这些人就是听不进耳朵里。 村民们似乎懒的和她废话,村长道:“咱们花家村容不下这种不检点的婆娘,依乡亲们看,这贱女人该怎么处置!” 有人说放火烧死的,有人说沉塘的,最后,继奶奶花柳氏道:“要不,小兰说了算吧,这贱人怎么处置?” 花小兰擦干净眼泪,楚楚可怜道:“蝉衣是我的姐姐,按理说,我不该计较这么多,可是她勾引我的夫婿,还杀了姐夫,这是给我们花家丢脸,要我说,留姐姐一条命,剁了她的两条腿就算了,不过……” “不过什么?” 花小兰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小鹿一般的神情:“姐姐的孩子,会不会不是姐夫的啊?如果姐姐腿断了,这个孩子,以后怎么办呢?” “依我看,她那孩子肯定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不如一起解决了。” 花蝉衣震惊的瞪大了眼,黑亮的眼睛淬了毒一般死死的瞪着花小兰,撕心裂肺的怒吼道:“花小兰,人明明是你杀的,我也没勾引过你的夫婿,我虽不是你亲姐,这些年也未曾对不起你什么,你屡次算计我,就不怕遭报应么?” 报应?噗嗤…… 花小兰在心中嗤笑了声,面上单纯的对着花蝉衣眨了眨眼睛:“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呢?” 根本没人肯听花蝉衣的,村民将她才一岁半的儿子抱了出来,在花蝉衣凄厉的惨叫声中,将那嘴里还在咿咿呀呀叫着娘亲的小婴儿重重摔在了地上。 孩子的头磕在了石头上,血和泥土混合在了一起,缓缓的向外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在烈日下灼伤了花蝉衣的眼。 “啊啊啊!”沉默了片刻后,花蝉衣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自小活的卑微,亲人,夫君,没有一个拿她当人看的,只有这个小娃娃真心实意的叫她一声娘亲,这是她灰暗人生中全部的希望了。 还不待花蝉衣发疯,她的腿,被一群粗鲁的汉子用铡草料的大刀砍掉了。 钻心的疼痛传来,却不及心中的恨意万分之一。 …… 那日,花蝉衣拖着断掉的双腿,抱着她死去的儿子,被粗鲁的村民用石子丢着,骂着,艰难的爬离了花家村,因为天气炎热,一下午的时间,双腿的伤口便烂掉了,招引来了爬虫啃噬,又痒又痛。 她靠着沿路乞讨,吃野草,居然勉强活了十来天。 等到夏天第一片叶子落下,天气入了秋,她的伤口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此时的她爬行到了一条小路上,一辆马车缓缓路过,车夫见到她,停了下来。 马车上下来了个身材修长的少年,停在了她面前。少年一身玄衣,外披一件白色绣暗纹的大氅,模样俊美,宛若谪仙,就是周身气质太过冰冷,仿若一座冰山。 难得有人见到她没躲开的,花蝉衣死死的抓着这人的衣摆,也没废话,嘴唇翕动,艰难的开口道:“求大人,给个解脱吧。” 她活够了,真的活够了!! 她这辈子注定翻不了身了,与其如此生不如死的活着,倒不如死了。 对方沉默了片刻,只缓缓吐出了一个字:“好。” “多谢大人。”她从未想过,自己苟且偷生了十几年,最后会死在一个陌男子的手里。 而他这一生杀人如麻,倒也不介意多替这么一个可怜人解脱了。 耳畔响起了清脆的拔剑声,花蝉衣心中却是说不出的轻松。 死了好啊,死了就再也没有干不完的农活儿,受不尽的辱骂,再也不用寒冬腊月的被养在猪圈里,被逼着吃酸臭的猪食苟且偷生,再也不用被那个傻子夫君醉醺醺的骂着贱人,扯着头发一下接着一下的墙上撞。也不用感受肋骨是怎么被人活生生砸断是什么滋味儿! 这一剑刺下去,不知道有没有继父用烧红滚烫的烙铁从她脚后跟穿过去,在地上拖着的时候疼。 回想起一生,后悔之事不计其数,不该将花小兰当成亲妹妹,不该全心全意的对花家人,最不该的,就是当年被卖到青楼里,想尽办法逃回来! 哪怕做个人尽可夫的窑姐儿,至少日子还有个盼头。 再不济,总比如今强。 一剑穿喉,花蝉衣唇角却露出了一抹解脱的笑意,眼前最后浮现的,是她躺在血泊里,来不及叫声娘亲的儿子,她们母子终于能摆脱这个地方了。 若是,若是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一定让那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少年冷眼看着地上已经死透了的可怜女人,那双永远波澜不惊的眸中,难得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双手沾满鲜血,头一次看见,有人笑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