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郑云歌的性格来看,她绝不是有勇气做出这种事的人。 而会指示她这样做的,最有可能的还是苏娘。 苏云理清思绪,心里基本是确定了,她现在只是想亲耳听苏娘说一说这样做的原因。 如果说散布谣言是为了逼顾家履行承诺,那郑云歌都已经嫁入顾家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下药? 这种明显拉仇恨的举动,是苏云想不明白的。 迎着苏云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眸子,苏娘的眼圈渐渐又红了,颤声道:“少……少夫人,你知道了……” 少夫人以前的性子过于软弱,自从家里遭逢巨变,便一直沉浸在悲伤中,后来又遭遇了一系列糟心事,以至于这些年少夫人几乎都以泪洗脸。 乍然被她这样一问,苏娘一时有点惊讶,但很快就定下心神,哽咽道:“是,这一切都是老奴做的,但老奴都是为了少夫人,当初……当初要不是这样,顾家不会承认这个婚约。 然而,老奴也是后来才知道,为了履行这个婚约,顾老爷子强行中断了当时姑爷正在谈的另一门亲事,据说女方和姑爷青梅竹马,情分很是不一般,顾家都准备上门正式提亲了,因着少夫人突然出现才…… 老奴担心姑爷会因这件事对少夫人有怨气,后来姑爷从军营回来后,对少夫人的态度不冷不热的,老奴这才……这才…… 少夫人,这事老奴与你说过,能让女子站稳脚跟的终归是拥有自己的子嗣,你当时也是同意的,不是吗?” 原来是这样,这样就说得通了。 苏云默默扎心,这设定到底还要糟心到什么程度? 强嫁下药就算了,现在还多了个拆散有情人的锅,那个顾家大郎没有在新婚第二天一刀把郑云歌劈了都算仁慈了。 听着听着她竟然有点同情起这个顾家大郎了怎么回事…… 以前郑云歌为了生存或受这个时代一些思想限制什么的就算了,既然现在芯子里换了她,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 苏云压下狠狠吐槽一番的冲动,强撑着还很虚弱的身体坐直腰杆,看着苏娘微微皱眉道:“以前便罢了,以后你在做任何事情前,必须先征得我的同意。” 虽然下药这件事据说是跟郑云歌商量过了,但从苏娘的态度来看,至少散布谣言这件事郑云歌是不知情的。 若是以后还由着苏娘这样下去,她非得吐血不可。 苏娘怔怔地看着苏云,心里那股陌生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少夫人说话的语气虽然温温和和的,却透出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她半响不说话,苏云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苏娘忽地浑身一颤,微微点了点头道:“是,老奴知晓了。” 祖宗保佑,六年了,她的少夫人似乎终于长大了。 ****** 此时,千里之外的边疆要塞,一个高大俊朗的黑衣男子正背手站在城楼上,俯瞰脚下的万里黄沙。 程英走上城楼,果然见到自家主子在这里。 远远看过去,在一片荒漠的映衬下,乌发飘扬的男子仿佛天上下来的神祗,一双微挑的漂亮凤眼没有给人丝毫艳丽之感,反而深邃幽黑得让人不敢直视。 程英不由感叹,六年了,主子在成就了一方战神之名的同时,气质越发讳莫如深,让人看不透。 他大步走过去,男子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勾,带出几分不带一丝书卷气的儒雅俊秀,“二殿下那边有消息了?” 程英抱拳,答了声“是”,才把手中的密信递给男子。 男子展信快速地浏览了一番,眉眼深沉,半响,低低一笑,“那人终是忍不下去了,这耐性,难成大器。” “果然如主子所言,三年,是他所能忍受的极限。” 自从二殿下三年前亲率大军和主子一起平定了北越国的入侵,立下了不朽战功,二殿下便深得圣宠,这些年圣上对二殿下越发倚重,三个月前甚至授予二殿下上京内府戍军的统帅职位。 内府戍军便是上京的常规守军,这相当于把可以决定上京安危的其中一支重要力量交到了二殿下手中。 这不得不说引起了很大一部分人的恐慌。 程英顿了顿,觉得还是有点无法理解,“可是,即便圣上当真偏心二殿下,但把内府戍军的军权交给二殿下,似乎也……” 男子斜眼看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属下一眼,淡淡道:“他没得选。” 再昏庸的帝王,在发现自己的位置在被人虎视眈眈时,也不会坐以待毙。 让自己最优秀的二儿子站在风口浪尖上,是制衡,也是做饵,圣宠?不存在的,皇家的亲情寡淡得可怜。 当然,为了促成这个局面,他做的那几个小动作暂且不提。 虽然主子很给面子地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但程英觉得更不懂了…… 他挠了挠头,不再尝试挑战自己可怜的智商,嘿嘿一笑道:“那二殿下寄这封密信过来是为了什么呢?” 出乎意料的,主子这次半天不说话,程英心里奇怪,好几次想开口追问一句,都生生忍下了。 这个四肢粗壮头脑简单的汉子,在自家主子身上吃了几回苦头后,终是学会了什么叫忍耐。 远方黄沙滚滚,不打仗的日子里,边塞就仿佛一个被天帝遗忘的所在,空旷孤寂。 这样的地方,他待了六年。 虽不是故意逃避,但那件事,确实不是一个多愉快的回忆。 顾君玮眸中寒光一闪,嘴角却一点点扬起,修长的指尖轻轻敲着黄土砌成的围墙,似乎漫不经心地道:“六年了,是时候回去了。” 有些事情,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不远处的程英看着自家主子那近乎妖孽的笑容,莫名地打了个寒颤,直觉又有人要倒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