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世人怕不怕他。
姜采问:“什么样的未来?”
张也宁:“现在这样的未来。”
姜采怔一下。
张也宁声音清淡,他也许对她有情,但从他声音、面容,绝对看不出来:“你从另一天中穿过时光长河,向我走来。这是唯一的一面,是我能看到的最有趣的未来。”
姜采:“之后呢?”
张也宁:“之后便是一片虚无,再没有了。”
姜采望着他,握紧酒壶:“我只会来看你这一面,此后你我再不会见到彼此?”
张也宁颔首。
姜采看着他:“……为了这个时刻,你一直在等?”
张也宁:“不必感伤,能见你一面,已足以千年万载的等候。我知道你我缘分早已斩断,你亦有自己的人生,未来。我是一个徒徒困于过去的人。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
他凝望着她:“我知道你不该来这里。你尚未成就仙身,跨越三天会付出很大代价。但当我感应到你会来见我一面时,我仍是喜悦的。哪怕你为此付出代价,哪怕你为此受伤,但我可以等到。
“这片刻欢愉,我已等待了一生。且此后也不会再有。姜姑娘,容我片刻自私。”
姜采肩膀轻轻一颤,她低下头。她心里知道说的是些废话,她之前已经发誓不说这些废话,可是此时此刻,她依然忍不住喃声自嘲:
“我哪有那般值得?我这时候,多希望你和他一样,真正断情了啊。”
张也宁道:“是要我夸你如何撩动我心弦吗?”
这般熟悉的说话风格……姜采心里感伤,面上露出了些无奈的笑。她摆了摆手,再灌自己一口热酒。
姜采维持着冷静,说道:“堕仙之力,是否很难自控?堕仙是要如何修行,是否是杀人?杀什么样的人,怎么才叫修行……”
张也宁打断:“不必向我打听。我不想提他。”
——显然她问这些,最后好处,也在另一个张也宁身上。她是为了了解堕仙,好更爱那个人。
张也宁:“我们谈谈风月就好。”
姜采挑眉,冷目嘲弄:“风月?”
张也宁一顿。
他自嘲:“我多虑了。你我之间,无风也无月。谈不起来的。”
姜采沉默,烦躁无比地大口灌酒。
她一口又一口地喝,之前太忙,她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饮酒了。饮酒也是自娱自乐,可她这时候喝得急,握着酒壶的手用力得发抖,灌进去的酒又烫又烈。
她心里刮起飓风狂潮,那怒意越拔越高,她还要生生抑制,知道这不是谁的错。她本千杯不倒,但她这时候目光迷离,看着他的影子,都觉得朦胧了起来。
她用酒水压下自己眼眶和鼻端的热意。
姜采自言自语:“无论如何,我总要见你这一面的。”
她低声:“我发过誓,我一定要亲自站到你面前,和你说一声‘谢谢’。可是那之后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很对不起你,又舍不得你,很心疼你……你为什么是仙呢?为什么要修什么太上忘情,之后却弊端无法藏起来,还偏偏让我知道了?
“为什么不死不灭呢?”
姜采气怒无法压制,她刷一下站起来,让张也宁意外看她。
如剑一般凌厉的姑娘情绪上眼,眸底冷冽,厉目盯向他:“如果你可以死,我干脆给你一剑好了。弑神之事我也不是不敢,为此付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可是仙人不死不灭,我要怎样做才能结束你的痛苦?”
她眼眸红起来,水波在眼中打转。她握着酒壶的手发抖,她在冰川上彷徨,回头怒骂:“张也宁,你这个混蛋!”
张也宁怔然片刻,有些生疏,又有些伤怀。
这一面的姜采,他一生都是没有看到过的。他的心魔起源于她的身死,可他只知道她大义凛然的一面,根本不了解私下的她。多年的痴望是情,但也仅是情生,他始终没有缘分,了解真正的姜采是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姜采……不属于他。
张也宁低垂目光,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冰川上。他道:“你喝醉了。”
姜采冷静下来:“我不会醉。”
她冷漠道:“之前我说的话你都当忘了。我不是非要来看你的,我是顺便的。他受了重伤,道元皆衰,沉睡不醒。我需要借你的一些,让他醒来。我需要他帮我打一场仗,需要他的助力。这些都和你无关。”
张也宁抬目瞥她。
他目中清淡光寒,她目中没有多余的情绪。收放自如,正是如此。
张也宁道:“好。”
他闭目,开始施展法术,一重重道光亮起,丝丝不再纯粹的青色光笼罩着他。当他运法时,那锁他修为的锁链便大亮,向下压制。张也宁不在意那些压来的痛,日日穿心之苦他都在熬着,这些许痛意,实在不足提。
青色的道光裹着道元,飞向姜采。姜采并未躲避,任由这光落入她眉心。而她垂目看他,见他睫毛颤抖,睁开眼后,神色肉眼可怜地苍白、疲惫。
他说:“我要沉睡来恢复了。”
姜采凝视他:“沉睡会忘了我吗?”
他道:“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