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川中,讲完大道后,各位修士渐次离开。
他们知晓了一些旁的修士不知道的秘密,都兴奋万分,对修成大道、成仙更多了些渴望。虽然成仙极难,但是他们这些进入过三千念的人,总觉得自己便是天之骄子。
各个意气风发,只待仙缘。
众人散后,佛堂中,阿罗大师疲惫而坐,很久没有动弹。焚火修罗界发生的事,他已然感应到;只是真身被困,他如此一个分化身,并无其他办法。
魔子苏醒啊……
阿罗出神间,听到轻轻的叩门声。他抬目,见半敞开的木门边,姜采手指轻轻在门上敲两下,对他致意而笑。
姜采走了进来,行礼后观望他神色:“大师似乎有些累?”
阿罗:“无妨。道法已经讲完,姜姑娘为何还留下呢?”
姜采客套一笑:“些许疑问罢了。”
她道:“我方才试探其他人,隐约猜出其他人在三千念中,并未溯往生,知前世。能够溯往生、知前世的人,似乎只有我与张道友。”
阿罗闭目:“三千念中发生的事,旁人并不知晓,姑娘不必试探贫僧。贫僧只是三千念的守护者而已,守护者不会知道里面发生的事。”
姜采沉默一下,合掌躬身:“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大师见谅。”
她本意是想从阿罗大师口中再次确认一下:她能够溯前世是因前世道元与此身相融合,所以她能够进入前世;张也宁能够进去,则是因为……他前世为堕仙,堕仙亦是仙。
仙人于三天间彼此感应,这一世的张也宁,是托了另一天堕仙张也宁的福,才能进去追溯前世。
这些缘故,她还本想让阿罗大师守口如瓶的……
姜采:“不知我是否还有再进入‘三千念’的机缘?”
阿罗大师回答:“不值得。”
——那一天已经什么都结束了,回去做什么?
姜采沉默许久。
她想到那漫天大雪,想到冰渊中千万年等着的堕仙。她轻声:“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但是阿罗已经闭目,再未回答她。姜采等了许久,才叹口气,转身离开。
她出了佛堂,见院中小雪簌簌,几个小沙弥在扫雪。而院中雪地间,张也宁背对着她,手持一烛台,望着天地间的雪出神。
他什么也没说,连头也不回。他衣袍轻轻扬一下,迈步向外走去。姜采拍拍脸,让自己正常一点,跟上他的脚步。
--
三河川常年清静,少有人烟。世间道门势大,佛门偏居一隅,倒是难得有这么多修士,进入其中。
张也宁和姜采一路走来,便见许多修士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论道,或玩耍。众人见到他二人相携的身影,愣了一下后,便暗笑自己狭隘:
如张也宁与姜采这般的天纵奇才,走在一起,也只会是讨论道法,不可能有其他含义。
姜采终于开了口:“到处都是人。”
张也宁:“……嗯。”
姜采低头看着地上的雪,唇角浮起一丝笑。他不自在,她反而轻松了很多。她开玩笑:“你不卜算一下,哪里人少些,能坐下说说话么?”
张也宁沉默片刻,道:“跟我来。”
姜采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没想到他居然还真的为这种小事去卜卦了。
张也宁走了几步,见身后人未跟上。他回头,她露出笑,饶有趣味地走上前,伸手来抢烛台:“我来拿。总不能又让你算卦,又让你拿烛台……累着了可怎么办?”
张也宁侧过脸,冷冰冰的,没有理会她。
姜采:……哎,这人,太难交流了。
--
二人在张也宁的领路下,当真寻了一处灌木丛的地方。靠着矮灌木,姜采屈膝,席地而坐。张也宁端正无比地坐于旁边。姜采低头将烛台放在地上时,冷不丁一抬头,见到矮灌木外连着一道河流,而有人影蹲在河流边。
姜采:“……”
她看向张也宁。
张也宁淡定自若。
姜采怀疑:“这就是没有人的地方?”
张也宁撇过脸:“何必这般苛责。”
姜采:“……”
他道:“他们很快就会走了。”
姜采:“哦。”
她有些无话可说,心中也觉得怪异。只因她一方面觉得自己和张也宁牵扯太深,一方面又觉得……不过是相识罢了。
在三千念中一同大道同游,只是为了提升修为而已。她心中坦荡,没有遐思。可是她和张也宁坐在一起时,又总是觉得奇怪。他的安静,让她无所适从。
为了不那么尴尬,姜采看向那蹲在河流边的人影。这一看,倒让她“咦”一声,觉得有趣。
因蹲在河流边的人,是巫长夜与雨归。
她那个从三千念出来后就变得沉默的雨归师妹蹲在河边,在用水草编织什么。巫长夜在她旁边蹲着,看了半天,忽而不耐烦,从她手里抢过:
“你笨手笨脚的,我来!”
雨归面红,却乖乖地将手里编的水草小动物交给了他。而巫长夜还在啰里啰嗦:
“你一个修士,不修炼,整天编这种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