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如何做?”
重明端详她半晌,幽怨道:“此法对修道有害,且耗损极大。我不愿害你,因此你只可用一次,万不可沉浸此道,近而入魔。”
姜采戏谑:“我像魔道中人么?”
重明再盯她清雪雅致的面容,几绺发丝游离。
他露出些许调皮的笑,酒窝一闪一闪:“我只是担心姜姐姐罢了。”
他向前一步,道袍微微扬起。少年二指作剑,在半空中虚画,声音清润:“姜姐姐看好了——”
姜采抬剑于身前,作出和重明一模一样的动作。
他左,她左;他右,他右。他口中吟哦“遂古之初”,她跟随;他画符印,她剑相随。
二人动作完全一致,几乎看不出姜采比他晚一步。
山林中阴风席卷,落叶簌簌飞起,天地间的魔气丝丝缕缕、如洪涛之势卷向二人。
少年道士口诵引魔,衣袂飞扬若仙;青年女郎剑端生黑,偏面容身姿皆清朗非俗,仙人之态。
黑色的雾状的魔气,包围姜采。
重明回头,看到黑雾中的女郎被魔气缠绕,眉目却自清明。忽而,她手中剑碎,魔气快速褪去。
紫袍托腰,发带缠臂,姜采眉心光华流窜如月色潋滟,她跃空长吟:“玉皇——来!”
“铮——”
金光凛然自眉心升起,扫向四方天地,天地大亮。三尺长剑倏地从神海中飞出,在天地间轰然一斩,整片山林上空笼罩的阴云被剑劈来。
重明仰头,看这天地间最为出名的、剑修们人人向往的“玉皇”神剑。
“玉皇”飞入姜采手中,她二指相并,手指所拂处,剑光一寸寸大亮。姜采抬眸,女丑尸王恐惧后退,尸群们拔身逃跑——
紫色长剑起时,千层雪浪裹挟金光,剑光环起,呈锋刃状层层拔起。山岭拔地,千山雪飞,寒意罩金雾,从四面八方卷向正中的尸王!
尸王抬眼时,眼中尽是恐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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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点点,女丑尸王惨叫着,在天地间化为尘埃。下方的女丑尸们没命地逃跑,半空中,提着剑的姜采长身玉立,长发散乱。一剑之后,她骤然失力,眉目间魔气开始萦绕,侵害她的道魂元神。
手中“玉皇”剑消失,姜采脱力地张口吐出一滩血,身子向下跌落。
重明凌空飞起,从后张臂,将她虚弱倒下的身子接住。
姜采咽下口中的血,面色更加白。
她心中其实满意十分,觉得如此引魔气入体的法子,虽使用一次便耗损巨大,但比她前世糊涂琢磨的法子安全许多……她看向重明,自以为欢喜而感恩地向他露出笑容。
重明蹙着眉,脸色不太好:“先躲躲。”
女丑尸王消失,山上的女丑尸们失去了管束,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姜采的情况不适合在此时再和这些喽啰对上,重明也受了伤,二人只好暂避。
重明借自己对山中地形的了解,很快找到了洞穴,二人弯身躲入洞中。
雨水在外滴滴浇灌,山间草木碧绿清透。女丑尸们在外成群结队地游荡而过,四处觅食。
姜采靠着山壁瘫坐,艰难地一边咳嗽,一边擦去唇角血。重明跪于她身前,递来一张雪白的帕子。
姜采俯眼。
她接过帕子,微笑:“多谢。”
重明垂着眼,他突然开口,声音回荡在昏昏洞中:“你不该救我。”
他从容又漠然:“我从没指望你,也不感激你。凡人性命至多不过百年,天道之下皆是蝼蚁,你没必要回来。我没想你回来。”
姜采侧过脸,看着洞外的雨。
她心中琢磨着女丑尸生前被染的妖气,算着被掳走的公主等女在哪里。她回答得漫不经心:“不用你想。”
碎发拂面,她同样淡漠:“我想回来便回来。”
女郎曲腿飒然,腰挺如竹,重明无言。
良久,他问:“我一直很想问你,但你从来没回答过。姜姐姐,你能不能让我死心一下,不枉此行——张也宁到底是谁?他和你,什么关系?”
姜采转过脸来,望向面容清秀稚嫩的少年道士。
她脑中时而想到张也宁清泠如烟的背影,时而想到二人注定没有结果的婚约,最后想到他在溶溶皓月下抱她离开“问心阵”的那一天。
姜采这一生,说一不二,天地无愧,不欠任何人。
唯独一个张也宁。
姜采望着少年的眼睛,声音轻柔:“张也宁是与我此身关系最为密切之人,我此生忘不了他。若有机会,我愿为他退避三舍。”
重明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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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十来个女丑尸路过,她们似乎闻到血味,向这边嗅来。姜采瞬间点中自己身上的穴道,同时,重明伸手,将她往洞更深处拽。
他来拽她的手,摸到的是淋湿的袖子。姜采被脚下石子绊住,又踩到他的道袍。
二人跌撞间,忙中生乱,抱在了一起。
重明靠在山壁上,姜采一怔,他低声:“别动。”
草木簌簌,女丑尸就在一丈外。
露寒雾重,二人维持着一动不动的拥抱姿势,洞外雨水已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