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明白了,不管他想干什么事,总归得先过了皇帝这一关。
他索性不再问询,皇帝没限制他的活动范围,黑甲卫又带着他走了一会,夜色中的皇宫古怪阴冷,容穆搓了搓手臂,转过一个红色墙角,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就闯入了眼睛。
宫殿的楼呈四角状,分三层,恢弘精美至极,少年瞳孔微微放大,柔软的嘴唇不自觉张开些许,半晌才换了一口呼吸。
这偌大宫闱包括紫垣殿都是冷硬无比,只有这在皇宫一角的鎏金悬灯楼,每一层都在黑夜中亮着温暖灯火,静静悄悄的燃烧着。
容穆回头道:“路我认识了,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陛下是不是在里面。”
黑甲卫犹豫了一瞬,还是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容穆这才抄着袖口,晃晃悠悠的往灯楼走去。皇帝喜爱的地方,不论什么时候都有内侍看护,容穆不想与那些内侍再费口舌,等走近的时候干脆试着隐了隐身形。
这是他从碧绛雪中出来第一次使用精怪的力量,殿门口的小内侍打着瞌睡,宫灯中的灯苗闪动了一瞬,后又恢复平静。
容穆想着在这里找一圈,要是皇帝没在这里他再去前殿看看。
不过明春那傻丫头像是有几分运气在身上,容穆才刚进楼,还没来得及感叹这布置精妙,就见万千闪烁灯火中,一个男人长发散下,背对着他坐在一个桌台前。
桌台上放着细竹节,彩纸,还有各色油彩,容穆见那人指节翻动,对着一桌子廉价的小玩意,像是对着国家大事的奏折一般谨慎。
他默了默,静步上前,看着皇帝将竹节用薄胶黏起,附上彩纸,后又抬手,用一截细细狼毫蘸上参了金粉的墨,在那精致花灯上写下了两个力透纸背的小字。
容穆看的入了神,不自觉喃喃念了出来:“辞……昼?”
修长指节瞬间失了力道,一个“昼”字,硬生生拉出去了三寸。
灯毁了。
容穆见皇帝放下纸笔,侧眸看来,过了几息低笑了一声阴沉道:“侍君可知擅闯孤的地方,会有什么下场吗?”
容穆回头,一身绿意站在百花丛中,不与之争芳斗艳,反倒显现出了一股高雅不坠世俗的风姿。
严华凌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支挺得笔直的花杆。
“我怕,但陛下宠幸我,各位小姐们心中若是已有良人就不必害怕了,陛下眼中只有我,不会瞧见其他人,”容穆声线极其温润动听,“你们慢慢玩,我先回去了。”
他这段话不卑不亢,周围的贵女们或多或少都听了个清楚,其中含义稍作理解,就知道这位侍君是怎样一番玲珑菩萨心思。
严华凌神色复杂,正要回头和小姐妹说话,就见一圈平日里高不可攀的小姐妹们粉面飞霞,痴迷的看着容穆远去的身影……她们分明刚才还在倾慕陛下!
甚至就连亭子里那三个基本不与旁人走动的侍君,都不由自主站起来,瞧着那人离开的方向。
严华凌深吸了一口气。
她们这些人从小就开始向往将来会嫁一个怎样的儿郎,恨不得将所有美好想象都堆砌起来,只可惜如今男子大多狂妄自大总想着以夫为纲,因此贵女们只能做做闺中小梦,幻想着有朝一日能遇见一个温文尔雅尊重妻子的好夫郎。
以前确实只是想象,但现在,却好像梦中人从境中出来了一样。
这位容公子,好一个“笼络人心”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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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穆走得极快,甚至什么时候将明春抛下了都不知道。
离开春日赏花宴,一方面是因为他心底因为严华凌的话莫名浮躁,一方面是想尽快回到紫垣殿。
时日已到正午时分,他出来已经快一个时辰,第六感告诉他必须尽快回去蹲在碧绛雪身边补充太阳能,否则很可能会出现大白天大变活人这样恐怖的事情。
心念百转之间,突然又想起了今早皇帝出门前递给他的那杯晨露。
那是皇帝知道他早晨起来要喝露水后,特意吩咐郎喜收集准备的,以免他每天都得蹲在花丛中神经病一样的“吃早餐”……
这暴君,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容穆摇了摇发痛的头,刚喝下肚的那杯酒这个时候才开始作怪,只是一个眨眼的间隔,就朝前面本该能避开的树上撞去。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袭来,额前被垫上了一个布满薄茧的手掌,容穆晕晕沉沉的抬头看去,就瞧见了一张分外面生的脸。
但下一刻,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