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种决心就好了,有那种圣人一般的,用生命投身于拯救生命的事业中去的决心就好了。我也不必考虑这样的社会所定制的道德标准是否与我自身脱轨,不必考虑我生命前方的轨道是否残缺或转向错误的路,像定制好的机械一样被规则支配着向前,什么也不必想,只管去寻求那无上光明的赞美与讴歌,只管去做就好了。
可我做不到这样高尚,所以我又开始考虑太宰说的‘第三个办法’,一个他直言不确定能否成功的办法,一个危险、疯狂、孤独、不被理解,堕落至极的办法,我感到灵魂深处涌出恐惧的战栗,一个人类在面对不确定的未知时应有的,恐惧得像是在兴奋般的无法忽视的战栗。
他说——
‘我要你成为妖怪,成为潜入妖怪中的间谍。’
‘我要你找到妖怪出现的真相,帮我完成一些我不能完成的事。’
‘这不是一时的身份,甚至不是一世的身份……安吾,在你眼前的是一辆通往永无止境的深渊的单程车,一旦你做出决定,很可能再也无法回头,再也无法重新成为人类。’
‘我知道,你未必信任现在的我,而这条路也不那么正确,不那么秩序,不那么光明,不会得到世人的称颂。但是,如果你愿意跟着你心中的那盏灯走,那么……’
当我想到太宰最后说的话的时候,那盏独属于我的正确的灯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您这是要去哪儿?’她问。
我知道我该回答什么,我的脸在那棵树上越来越清晰,是该终结这一切了,于是我说,‘我要到人面树那里去’……”
文字到这里就结束了。
津云抬头,在他阅读纸页的时候,周围的墙壁、天花板、地板上都出现了黑色的树的枝条,一张张痛苦的、狰狞的、大笑的人面,在树上扭曲着,发出尖厉的笑声。
整座事务所,就是一棵巨大的树。
津云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安吾所在的房间。
然而,在他看见了安吾的时候,一群死者围住了他,令他无法向前,冰冷的寒意让津云有种自己要被冻成冰碎的错觉。他停在门外,向里面看去。
津云本想喊些什么让安吾听见,但刚张嘴,想到在纸页上看见的文字,就又闭上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呆呆地站在那里注视着此刻发生的一切与即将发生的一切。
读档界面被他唤了出来。
【是否读档?是/否】
但他既没有按“是”,也没有选择“否”。
安吾背对着津云,他的手上紧紧攥着一盏提灯,提灯摇晃着,像是想要逃跑一般,却始终无法逃出安吾的手中。
津云看不清安吾的表情,但他察觉到了异能的波动。
安吾在用堕落论喂食送行提灯……
人面树就在安吾的面前,巨大的树干撑起整个房间,缠绕的树枝扭曲着布满天花板、墙壁,枝条像蛇一样从上面垂落,喘气般剧烈地甩动着。
它在愤怒!
愤怒于一个人类竟把它看中的食物喂食于另一个妖怪。
痛苦的人面,扭曲的人面,转瞬间一张张浮现出来,最引人注目的是树干处,显出一张紧闭着眼睛的安吾的脸。
面部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树里的安吾睁开眼睛,竟从树干中缓慢地走了出来。
僵冷的脸,一具僵硬如木的躯壳,盘根错节的如树根般的枝,连接起躯壳与树干相连的地方。
人面树面带诡异的笑容,绿色的眼瞳中映着深红的灯光,它伸出了手状的枝条,如刃般穿透了安吾的左胸膛。
血,从枝条上滴落。
站在房间中央的安吾,如在脑海中模拟过千次万次一样,驾轻就熟地取下提灯里面的蜡烛,用蜡烛的火点燃了灯笼外部的和纸与竹骨。
紧接着,他一手攥住了人面树插进他胸口的染血的枝条,不让其逃走,另一只手拿着燃烧的灯笼,狠狠按在了枝条上!
火势在刹那间迅速地蔓延开,比正常的火灾还要快速不少,就像点燃了极易燃的材料,不到半秒,整个房间都燃烧了起来!
炽热的火浪,掀起深暗的烟气,即使离得不近,滚烫的温度依然燎烧在津云的灵魂上。
人面树发出了凄厉的笑声,笑声尖锐得已经不像笑声,反而像极度愤怒与恐惧相混合的嚎叫,它剧烈地挣扎着,枝条拼命地甩动,但全都无济于事,熊熊烈火肆意燃烧着,越烧越烈,越烧越亮。
整座建筑都在火焰中摇摇欲坠。
焦黑的树枝与建筑的残片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津云却在这瞬间冲进了火海!
安吾若有所觉,回过头看见了津云,眼里充满讶异。
他以为津云已经离开了——其实他是故意否定津云想出来的一些办法的,为了避免津云带来变数,也为了避免误伤到这位“乐于助人”的神秘校长,即使津云什么也不做,他也会故意把津云支走。
“还是察觉到了吗?我很感谢你,但你也不必再想着救我,津云先生。”安吾的眼神逐渐平静下来,他在烈火中微笑道,“这是我凭自身意志所选的道路。”
“我不会想着救你,你不需要,并且现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