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上,她怕伤到她,只能一点点褪下,动作万分小心还是听见身后“嘶——”的一声抽气声。
“抱歉……”
“庸医。”
她想必是看出来她是个半吊子,陆昭兰尴尬万分,耳尖烧红烧红的,勉力检查她的伤脚。
身后,怀真郡主淡淡地注视着他脱下了自己的鞋袜。
她眼皮虚弱地半抬起,浑身无力,手却紧紧地扣在刀柄头雕刻的鹰首上,极力忍耐着。
她想,等她出去,她就杀了他。
……
“放心,你只是脱臼,没有摔断腿,只是我技艺不精,怕……怕弄伤了你,所以我先替你固定位置,等你出去后寻个可靠的大夫再……你怎么了?”
她一壁说着话,一壁转头,方才还在为她伤势不重暗自庆幸,转眼就看见她整个人全副歪倒靠在坑壁上,眼神迷离,黯淡无光。
神色比方才更加惨白,像是刷了一层厚厚的白灰。
明明只是脱臼而已,怎么会这样?
“你还有伤?伤在哪里?”
怀真郡主垂眼看她,半晌后才低声道:“在进入林子时腿被一条蛇咬过。”
陆昭兰讶异,这个时节能出现在人面前的蛇,除了有人存心置人于死地外不做他想,加上这光滑不着手脚的坑壁,简直一切昭然若揭。
再次放平她的伤腿,问道:“还记得那条蛇长什么样吗?”
怀真郡主摇头。
她穿着一身胡装,袴裤松松垮垮裹在腿上,料想是她发现自己中毒后曾经检查过一遍,所以很方便再看一遍,陆昭兰三下五除二就给卷了上去。
一条腿光洁修长,骨肉停匀,映在黑色的泥地里更显白嫩柔软,像是掉进污淖中的一块嫩白豆腐、一截水灵掐葱。
陆昭兰手摁上去。
“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咬着牙猛地坐起,“你敢冒犯我?本郡主砍了你的脑袋!”
陆昭兰不理会她的威胁,指着大腿内侧两个尖细的牙口,沉着冷静同她分析,“咬过的地方只有些青紫,没有泛黑,不是剧毒,郡主及时用布条勒紧了伤腿,阻止了毒液攻往心脉,我替您将毒素吸出来,应当就没什么大碍了。”
“事急从权,得罪了。”
她说完,深深俯下头去。
被他触碰的地方像是有虫蚁啃咬,又麻又痛,还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痒意,身体使不上力气,只能任凭他作为。
怀真郡主气急败坏,怒火中烧,恨不得下一刻就让他人头落地。
手急不可耐地摸向身侧的刀柄。
眨眼的功夫,陆昭兰抬起头,往地上吐了口暗血。
嘴角血沫还未擦拭,双唇殷红无比,看的她脸腾地烧起来,瞬间通红一片,握着刀的手就有了片刻停顿。
陆昭兰不着痕迹地擦了擦嘴角,“冒……冒犯了。”
“等我出去,我就杀了你。”
她恶狠狠地放狠话。
她小心翼翼觑她脸色,一贯跋扈的脸庞此刻尽是委委屈屈的可怜,向来上挑不屑一顾的眼尾正耷拉着,染了些泪意,周围一圈都红了,与她轻蔑视下的神情格外不同,她想,怕是没人见过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像是江南烟雨陌巷中,青石板缝里挣开出的一朵娇小的花,风吹雨打,惹人生怜。
“我要挖了你的眼珠子!”
这是今日的第三遍。
她的威慑已经不再有力,但陆昭兰仍旧尴尬地垂下头,转移话题道:“我背郡主上去吧,您体内恐有余毒未清,总归有害。”
“就凭你?”
怀真郡主看了一眼她略显单薄的身躯,轻哼了一声,故意往她身上重重一趴,“你给我等着!”
陆昭兰点点头,应道:“好。”
背上驮了个人,上去的时间大大增加。等她好不容易爬出深坑,却发现外面已经日薄西山了。
夕阳斜斜地坠,天空橙红色的彩云羽毛般划过,大片大片地随风漂移,归泊无定,渺远无期。
怀真郡主趴在她背上不禁打了个寒颤。
陆昭兰将她放下,她没多想,从书箱中顺手提了件衣裳。
“郡主不嫌弃就披上吧。”
她扬了扬眉,在触及那件华丽的锦袍时怔了一怔,陷入思索。
陆昭兰这才发现手中的衣裳不是自己的,这是昨夜她赐下的。
从别人身上扒下来赐给她的,像施舍乞丐那般的赐予。
郡主声音笃定,“我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