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
县内同期,还有另一桩热闹事儿。
满县的说书先生,都在讲“天灾无情人有情”。
最火的故事是江家赘婿的,谢星珩都不用写稿子,张嘴就来,说书先生润色少,照着讲就行。
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和往常一样挑灯夜读,听见轰隆水声,都没有意识到死神降临。
迷迷瞪瞪去上茅房,看见大水冲来。
那水是什么样?
乌漆麻黑!
那水有多汹涌?
刚听见响,就汹涌扑来。
所过之处,有房淹房,有树压树。人在其中,只是一根小小浮木。
三米多高的浪花,把他卷着抛飞又下压。
你知道窒息的感觉吗?
你知道好不容易抱
() 住树干(),树干却被连根拔起冲走的绝望吗?
你知道在水里孤立无援?()_[((),沉沉浮浮间被乱七八糟的东西撞击拍打的痛苦吗?
谢星珩知道。
他更知道,他大哥以凡人之身,比肩神明。在洪水爆发的时刻,不惧危险,不怕死亡,靠着祖传的捞鱼手艺,一把大网撒下,站在屋顶,救了弟弟性命。
他是普通农家子,他就会捞鱼养鸭种种地,他沉默寡言,可他是家人的守护神,也是最平凡的英雄。
他一路不言辛苦,不说委屈,不诉苦怨,带着他们一家人,跋山涉水,全须全尾的来到了丰州县。
他是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最好的哥哥。
实际的说书里,还有更多的细节。
他们一家,有文弱书生,有稚龄孩童,还有怀孕的夫郎。顶梁柱大哥断了腿,他们被困山间,缺吃少喝,不知还要走多远的路,才能看见希望。
这个故事是最先流传的,趁着“江家赘婿怕夫郎”的热乎度,猛蹭话题,顺着再讲讲其他的“守护神”。
这样子的哥哥有很多,这样子的父亲有很多。
众人惯性忽略的地方,同样有很多女人和夫郎能撑起一片天。
江知与的农庄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晒小麦是件很耗费心神的事,天气说变就变,从地里抢收完,还得从老天爷的“口水”里抢收。
心存侥幸不去收,大雨说下就下。
刚收完,大雨又停了。
雨停了继续晒,刚把麦子铺均匀,阴云又飘过来了。
场子上时笑时骂,痛并快乐着。
今年晒小麦很有滋味,主家让枫江的百姓来帮忙,乌泱泱一群人,说收就收,说放就放,还有超会看云识天气的老杜在,一点雨都没淋着,大家心里都美得很。
说起来,本地佃户最是警惕旁人掺和自家的收成。
枫江百姓刚进农庄那阵,他们也爆发过数次冲突。
每一次的冲突,主家都没拉偏架,没说帮着佃户,也不向着枫江人,谁有理就听谁的。
两边还都叫来了十个“公证人”旁听,谁错谁对,大家心里有数,矛盾没扩大。
后面江致微又愿意跟他们聊家事、聊农事,给大少爷面子,他们不情不愿的同意枫江百姓帮忙收割,一场抢收下来,两地百姓亲亲热热的。
现在晒场边上,隔一段路,就有人群扎堆,围着个说书先生,听他们说朝廷都会怎么赈灾。
普通的百姓没有疆土意识,跟他们比划农田大小,说抢水源,他们门清。
也没有距离意识,他们没有机会去太远的地方。
这一回,说书先生们不厌其烦的讲。
“枫江县跟丰州县差不多大,你们知道在大启,这样的县有多少个吗?足足一千一百个!”
嚯。
好多。
把枫江县完整走完的人是少数,无法想象距离,却能理解朝廷
() 来得晚的原因。
再说枫江县到京城的距离。
枫江县到丰州,隔着一座山,快一点,日夜兼程,十天左右能翻过来。慢一点,半个月起步。
从枫江去京城,跑马都得走半个月。一来一回是多久?
朝廷又不能提前知晓他们翻山越岭来到了丰州县,再一来一回的去派人调物,跑来丰州县,跑马有个十天的路程。
知道大小,知道远近,让他们心里有了数,就开始讲朝廷往年赈灾做了哪些事。
他们最爱听的是百姓都拿到了钱粮,得以安置。最让他们憋闷的是赈灾银两也有贪官私藏,最让他们爽快的是皇上把贪官都拖去抄家砍头了!
最让他们欣慰的是,遭灾的地方,都会免税几年,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时间。而且朝廷还会对遭灾区域做建设,比方说水患,就会再挖河道,做水利工程。
朝廷会来的,朝廷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子民。
他们从前相信朝廷会来,只是心里存着一丝希望,在日夜听闻的故事里,他们的心变得愈发坚定,笑容更真诚,眼神都有了光彩。
朝廷一定会来的,圣上是明君,圣上也是仁君,朝廷还有很多心系百姓的忠臣良臣。
他们遭遇了天灾,可他们的福气在后头。
晒场之外,还有许多书生在。
有些是慕名而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