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来的人已经到了。
……
醉仙楼这家店很会投机取巧,京城举办科考轰动全国,它就改名?为文治斋。后来为了回?馈有财有势的熟客,就在?二楼备了间雅室专供他们使用。
这间屋子?墙壁里凿出管道,直通正?下方那间,下头的人声语笑都一?清二楚地?爬上来。
此时屋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否则亮光透过管道会被下面察觉。王禄将一?杯茶轻放上几案,怕挡了管道里来的声音,没敢开口通报。
贺戎川正?凝神听着池奕与那些考生的对?话,随手?拿起茶杯抿一?口,却忽然觉得熟悉的辛辣十分恼人,尽数吐了回?去,吩咐道:“倒杯白水罢。再?取纸笔来
。”
王禄错会了意:“这茶是咱们从宫里带的,您放心。”
“朕不喝茶。”声音一?冷。
“……是。”
窗外不知何时落下零星的雨点,贺戎川有些恍神,这几年他早已习惯凡用茶必辛辣,寝居、书?房、办公的宫殿,他去到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为他特别备好?了茶水。可唯独到醉仙楼,也?就是文治斋,他才不想碰那样烈的东西。
毕竟许多年前,常来醉仙楼的那些日子?里,他也?不是如今的他。尚且有父有母,尚且意气风发,不必靠什么味道来排遣怀绪。
十年前恍若隔世,无所畏惧的少年穿梭在?一?场场觥筹交错之间,心头烦恼都是这次该找谁帮忙挡酒之类。十年后,楼下的房间里池奕在?做同样的事,宛如当?年那个一?颗心尚且鲜活的自己。
这之间的十载光阴,将他心底模糊却炽烈的念想生生搅碎,搅出利刃烈火,吞天噬地?。
消解痛楚最万无一?失的办法,便是在?合适的时机,杀了该杀的人。
……
池奕和一?桌子?考生一?直聊到深夜,大致摸清了想要的信息。此时外头下起毛毛雨,他便送众人回?朱紫苑。反正?王禄派的人见到散场,估计也?就自己先回?宫了。
路上没有行?人,几人即兴吟诗作赋起来。而田新则独自落在?后面,埋着头默默跟着。
池奕注意到了这情况,此时距田更去世不过十几日,田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难免在?夜里伤感。他落下几步与那人并?肩,轻声道:“考也?考完了,是不是该扶灵回?乡了?你尽管放心去,这边我替你告假。——盘缠够不够?不够我先借你。”
田新慢吞吞道:“那就告个假吧。盘缠不必了,中央军的人赔了些钱。”停顿片刻,又?吐出一?句:“并?非只是失手?,对?么?”
这都被他发现了。池奕叹息一?声,“我不知道。我虽才来不久,但也?明白朝中争斗就是这样,动辄拿人命做赌注,有些事可能永远也?查不清。”尤其是当?顶头上司是个暴君的时候。
池奕想说些安慰的话:“我知道你不容易……”
“池公子?更不容易。”
身边
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池奕抬头去看,此人名?叫孙友,属于池奕的名?单中犹豫要不要选的一?个,虽然有想法有情怀,但似乎不是很喜欢自己这个人。
孙友持着浅笑,“有治世之才却无治世之功,尽做些讨好?卖乖的琐事,不委屈么?”
池奕扯扯嘴角,刚才明明一?直装出一?副闲聊的样子?,还是被人看穿了目的。
“有治世之才便要治世立功?那我宁愿做个凡人。天下大事自有人担,我只想用自己的本事换真正?想要的东西。各人有各人的看重,不可强求。”
孙友想来听懂了,笑意愈深,“原来如此。池公子?不爱名?利,活得通透,我自愧不如。”
“再?说,谁说我于世无益?”池奕挑眉嗔道,“你只见我讨好?卖乖,可那个叫郭遇的终究还是死了,终究还是谁也?没乱起来。保住了未来的治世之才,这不是治世之功么?”
孙友笑意愈甚,直望着池奕,徐徐道:“是我鄙陋了。池公子?也?莫要妄自菲薄,一?个身份而已,若因此就瞧不上你,这样的人你也?不敢用……”
他的话音蓦然停住,压低,“……你们的事,算我一?个。”
池奕:……
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朱紫苑与文治斋离得不远,但微醺的人们摇摇晃晃,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池奕在?朱紫苑告别众人,却发现这地?方夜里没人赶车,只得先走回?文治斋去。
然而在?文治斋门口,他看见了……王禄。
王禄见到他,仍旧是斜眼哼一?声,酸溜溜地?说:“好?大的做派。”
池奕莫名?其妙,“我又?哪里惹到王公公了?——你为何亲自来了?”
王禄懒懒扔出一?句:“我亲自来算什么,连陛下都等你一?个时辰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池:我拉他手他躲啥啊?
小贺:摸了就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