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深秋的一个雨夜,十二岁的贺戎川一脸沉重地来到皇帝寝宫外。
彼时他是皇帝嫡长子,自幼才能出众,少年时已入朝听政,为不少朝臣追随。几天前,他的父皇突然宣布要闭关清修,取消朝会,不见外臣。贺戎川留了个心眼,私下让人去打听。
今日他才得知,父皇原来是病了,可养病时只有他的母亲穆皇后,和她所出的三皇子贺戎山陪侍在旁。而?他自己却对此事一无所知。
他心?存疑虑,却担心?父亲的病情,到底还是决定来看一看。果不其然,被寝宫外的侍卫拦下。
正在周旋之际,忽闻宫内传来争吵声,是他父母亲的声音。吵着吵着,里面的人似乎动起手来,贺戎川遂顾不得什么规矩,推开侍卫强行闯入宫里。
一进?门,他便见到穆皇后正按着性命垂危的皇帝,将一碗什么东西往他口里灌。年仅八岁的贺戎山在一旁不住地哆嗦,像是发了疯病一样。
贺戎川大喝一声,却根本制止不了穆皇后的动作。那毒药起效极快,等他上前,病榻上的皇帝已经意识不清,胡乱挣扎了一会儿,突然失去呼吸。
那边的三弟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贺戎川尚未来得及流泪,却见穆皇后平静地拿出几张纸,是皇帝提前写好的遗诏。她将那些纸递给?外人,然后示意贺戎川跟她走。
当时的贺戎川还不会怀疑母亲,便随她来到偏僻处的一个仓库。他一进?去,穆皇后便在身后锁死了门。
此后,他在那间仓库里待了二十多天,也曾声嘶力竭地哭喊,却从未得到过回应。没有人送饭,他便在仓库里找食物,堆放的果蔬大多已经腐烂,只有几个南瓜尚且完好。
筋疲力竭的小贺戎川擦干眼泪,生了火,砸开一个南瓜,在火上随便烤烤,便作为那些日子里赖以生存的食粮。二十多天,狭小的仓库弥漫着烤南瓜甜甜腻腻的味道,一个人深重的绝望就溶解在其中,一同刻进他的记忆。
他的母亲杀了他的父亲。贺戎川已过了三弟那个吓得哆嗦的年纪,只会悄悄将痛苦埋在心底。
重见天日时,是穆皇后亲手打开的门,见到他的第
一句话便是“居然还活着”。人们告诉贺戎川,他的父皇已经驾崩,遗诏传位于三皇子。而?他被封为南疆王,即日便要前往封地。
此后他再闻到南瓜的气味,便不由自主想起那段昏天黑地的日子。时间一长也不想了,只是变得对这种食物本能地反胃。
池奕听到这里,脱口而出:“那我做布丁的时候,你直接说不要南瓜味不就好了?而?且我看御膳房送来的膳食,也有不少菜里有南瓜啊。”
贺戎川淡淡扫了他一眼,没说话。池奕立即明白了,他能给自己讲这么多,是在吃了温柔药丸的多愁善感状态下,正常时候才不会和外人说这些。
他仔细琢磨贺戎川的遭遇,其中有个疑点他在看原书时就想问了:为什么穆皇后要算计她的大儿子,非把?皇位传给?小儿子?
贺戎川比他弟的资质好太多,就算年纪大不好控制,可他本身和母亲的关系还不错……倘若一开始当皇帝的是他,就算行为暴戾了点,也不会像他弟那样把谷国折腾得满目疮痍。
偶然间抬眼,四目相对,池奕有些尴尬。如果他在现代的朋友这样跟他诉苦,热情亲和的池小奕张嘴就是一套安慰的话,然后拉着对方一起喝酒骂人,效果极佳。
但面对着眼前这个暂时温柔的暴君,池奕不知为何,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似乎无论什么样的语言,此时都很苍白。
这样太尴尬了,池奕干脆起身上前,进?入主角光环。贺戎川此时正靠着坐榻,他便扑过去揽住对方的肩,给?出一个浅浅的拥抱,在那人后背上拍了两下。
知道对方听不见了,他才开始安慰人:“你十年前是挺惨的,但都过去这么久了,不至于抓着不放吧?穆太后和贺戎山不都被你弄死了么?而?且现在你变强了,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啊!”
“至于徐将军,他怀疑你是因为你性格残忍嗜杀,而?你正是因为残忍嗜杀才有今天的地位。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好好享受掌控生杀的快感就够了,反正你冷漠无情,本来也不怎么需要别人。”
池奕叹口气,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有感伤的工夫,你还不如对我好点。我池小奕最容易讨好了,只要不杀
我,我一定对你感恩戴德以身相许……”
“药效还没过么?我怎么觉得早就到六个小时了。”感慨结束,池奕试图从这人身上离开,打算去睡觉。不然一会儿暴君恢复原样回过味来,说不定又要把?他赶到牢房去。
然而不知何时,贺戎川的双臂在身前交叠,正好把?面前人圈在里面。而?且力气很大,池奕怎么也挣脱不开。那手臂忽然向里用力,推着池奕的后背,将他按在对方身上。
池奕动不动就往主角光环里跑,经常像这样和暴君贴贴。而?今日面对的是吃了温柔药丸的暴君,却有种异样的感受,对他来说很陌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他甚至
无法用一个词来形容。
他慢慢抬头,仰视面前的人。以前见到这张脸,总想着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