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套近乎, 奈何傅希言不吃这套,冷漠地说:“闲话休说,言归正传, 你现在可以解释为何不见虞姑姑了吧?” 他见陇南王沉默,立马火上心头:“交代一切是你让我们带你离开的条件, 堂堂陇南王, 不会出尔反尔吧?还是, 你又布下了什么局?” 说到这里,他警惕地走到窗边, 果然看到远方有黑点在慢慢靠近。 他对裴元瑾道:“有人来了。” 裴元瑾一脸的无所谓。来的这些人不过是普通士兵罢了,有许多还上了年纪。 陇南王解释道:“他们是张将军派来保护我的,我们约定在小镇见面。” 傅希言看着那连风都挡不住的一截墙:“这里也算小镇?” “若当初水源没有干涸, 如今也该繁荣起来了。”蒙兀愿意借地借兵支持北地联盟,无非是觊觎中原丰饶, 这才是陇南王最不可原谅温鸿轩的理由。 黑点慢慢靠近, 陇南王拉开门,朝聚拢过来的人做了个挥退的手势, 那些人立马又如潮水般退去, 问都没问一句。 这才是陇南王昔日麾下如臂使指的军队。 与老兵们会合后,陇南王一直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 他看着屋内跳动的烛火,缓缓道:“我刚刚从黑暗中醒来, 看到的也是这样一盏烛火。当时我还以为,那是接我去地府的冥火。” 傅希言想起了自己死而复生的经历,一时沉默下来, 安静地聆听着。 “但我很快知道不是。我应该死, 却没有死, 我的身体和魂魄都被人用特殊方法保存起来, 直到魂魄完全修复,才被唤醒。” 修复……魂魄? 傅希言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按照他的话说,人若死了,只要没亲眼看到他魂飞魄散,就不算死透? 他想起小神医当初在镐京救醒楼无灾之后,就来了北地,难道…… 他将问题问出了口。 陇南王说:“听说在我醒来之前,我差点停止了心跳,是被鄢瑎救回来的,想必就是那个时候了。” “你恢复意识之前,你的心跳没有停?”那不就是植物人?傅希言问,“那你有知觉和意识吗?” 陇南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有。所以我至今都不知道,如今的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我。” 傅希言听得毛骨悚然。 前世看过太多匪夷所思小说设定的他忍不住脑洞大开,在莫翛然创建的傀儡道可以远程操控身体的前提设定下,他按捺不住地发散思维:如果灵魂可以修复,那记忆可以复制吗?如果记忆可以复制,那眼前的还是陇南王么? 他再次启用窥灵术,窥探陇南王的魂魄,之前匆匆一眼,只看到他生机犹存,如今细细观察,便觉察出他的魂魄的边沿有种破碎感,和一般人并不一样。 若是这样,傅希言还真的不敢让他见虞姑姑。万一他不是自己,是郑佼佼操控的傀儡,鬼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裴元瑾见傅希言在发呆,开口直击重点:“魂魄如何修补? ” 陇南王手指僵了僵,缓缓抬眸,那看似平静的瞳孔里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黑暗,即便屋里点着一盏蜡烛,也照不亮他的眼睛。 “以形补形。” 四个字说出口的刹那,那股支撑着陇南王一路走到现在的劲头一下子消了下去,疲倦蔓延,虽生犹死。 他终于鼓起勇气迈出了这一步,将昔日的荣耀,自身的骄傲,以及勉力维持的体面一并摈弃,将血淋淋的伤疤曝露在两个初次见面的年轻后辈面前。 换做以往的他,必然不会这样做,可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可以死,但他不能管死后的滔天洪水。 或许是踏出了最难的那一步,他神情反而轻松了起来:“北地联盟的来历,你们或许清楚。王昱挟持父皇,我与云中王联军,最后却一败涂地。云中王当场身死,我被张将军等人拼死救出,却身受重伤。待我再度醒来,集合我与云中王残余势力的北地联盟已然成为蒙兀的盟友。 “蒙兀心如豺狐,温鸿轩野心勃勃,郑佼佼居心叵测,纵使张将军用兵如神,但在他们三方的夹击下,已然左支右绌。我的醒来,不但没能为他助力,反而成为了他们操纵的傀儡,为他们侵吞北周江山的谋划划下了最后一笔。” 傅希言之前在门口蹲树,没听到陇南王与温鸿轩的对话,此时不免好奇:“难道你不想拿回皇位?” 陇南王淡然道:“父皇至死未传位于我,何谈拿回?” 傅希言有些吃惊。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古往今来有几人能想通且接受。光凭这一点,就不是一般人的胸襟。 陇南王又傲然道:“何况,就算争那也是我王氏兄弟之争,岂容他国指手画脚!” 真正闻名不如见面。傅希言第一次认同了虞素环择婿的眼光。不说别的,就凭战败也不肯沦为他国傀儡的骨气,就这一点,建宏帝差远了。 裴元瑾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你就是你。” 傅希言和陇南王都是一怔。 裴元瑾说:“若郑佼佼能换魂魄,就不会留下你这身反骨。” 傅希言深觉有理。既然要找傀儡,就找听话的,找个和自己唱反调的干嘛。总不能是怕崩了人设挨骂吧? 陇南王怔怔地想了会儿,豁然开朗,大笑道:“有理有理,言之有理!” 从昨晚到今晨,傅希言还是头一次看他笑。或许是好感作祟,看陇南王顺眼后,便觉得他处处顺眼,虽然长得不年轻,笑起来却有种成熟的魅力,和虞姑姑站在一起,想必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傅希言也笑了笑:“你之前怕自己不是自己,所以不敢见虞姑姑,既然现在你已经相信了自己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