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渊本来想一直作陪,奈何外面温小郎君太吵,仇御医频频受扰皱眉。
海岩又止不住孩子的叫声。
他只好也出去一趟,却见温小郎君正在乱踢海岩,海岩生怕伤了温先生的孙子,只敢蹲下来抱着他,一动不动,肚子都被踹了一脚。
周临渊吩咐海岩:“放开他吧。”
海岩抹去额头上的汗,把小祖宗放开。
温小郎君走到周临渊跟前,怔怔看着他。
手里的毽子都落到了地上,半晌才问:“你是谁?”
未免吓着小孩,周临渊扯出一抹还算柔和的笑:“我是你祖父的学生。”
小郎君问道:“你是周羡屿?”
周临渊颔首:“你祖父对你提起过?”
小郎君轻哼一声,踩了周临渊一脚,瞪眼道:“祖父老是提你,我不喜欢你!”
海岩上前一步,恨不得把温小郎君提起来揍一顿,却只敢收敛着气息呵斥:“你这郎君,怎的这般无礼,没有——”
“住口。”
周临渊皱眉打断。
海岩自知失言,闭上嘴后退一步。
温小郎君似乎机敏地察觉到自己处于什么地位,压根不搭理海岩。
他也不理周临渊,但莫名对眼前挺拔的郎君有些惧怕,便扭头去爬树。
平常仆从都不想温小郎君爬树。
但这会儿他们都去了厢房收拾东西,没人管得了他。
温小郎君忐忑地回头看着周临渊,道:“周羡屿,你不管我吗?”他昂起下巴:“你就不怕我摔着了?他们都怕。”
槐树开了,淡黄的花瓣落在周临渊肩膀上。
他似未察觉,缓声道:“你想摔就摔,疼的人不是我。”
温小郎君轻哼一声,想爬树又有点不敢。
他看得出来,周羡屿跟家里的仆人不一样,他真的敢眼睁睁看着他摔下地,不会管的。
他很怕摔,但是他很喜欢看人紧张他的样子。
仇御医给温先生诊完了脉。
一边琢磨药方的时候,一边夸温先生:“大儒这都是教学生教出来的毛病啊!”
温先生笑了笑,谦虚道:“食君之禄而已。”
仇御医说:“食君之禄可不能让人忧思这般过重,日后要注意保养身体,多多享受含饴弄孙的乐趣吧!”
温先生笑说:“我一定谨遵医嘱。”
仇御医留下药方。
温先生就送他出门。
两人一出去,就看到温小郎君还是大胆往树上爬——嫩胳膊嫩腿,自然是要摔的。
“保保!保保!”
温先生突然老当益壮,健步如飞,一边大声喊着,一边蹿了出去。
幸好周临渊及时抱住了温小郎君。
小郎君紧紧抓着的周临渊胳膊,哇哇大哭。
周临渊胳膊底下,渗出淡红的血迹。
温先生连忙走过去接过孙子,抱在怀里喊:“阿保,你怎么样?”
温小郎君瘪嘴道:“祖父,我没事。”
温先生松了口气,道:“你吓死祖父了!”然后才想起来板着脸故作严肃:“幸好有你周三叔!”
温小郎君爬在温先生怀里,抽泣着道谢。
脑子里却不明白,周羡屿明明说了不管他的。
怎么还是管了?
仇御医担心周临渊的伤,也快步走来。
却见周临渊投来一个眼神,便也就隐下不说了。
温先生抱着孙子,跟周临渊一起,送仇御医坐马车离开。
等到回头,才跟周临渊道谢:“这孩子太皮了,幸好有你。”
周临渊只特别地叮嘱道:“老师,我这些日不在周家,您过去了如果有不习惯的,派人告诉我院里的小厮就是。”
温先生点头应了,眼光却一直在自己孙子身上。
等到周临渊要走了,他才把孩子放进院子里,笑着与周临渊说:“羡屿,为师要在京城留一段日子,不知道能不能喝到你的喜酒。”
庭院里两只人影。
周临渊的那只,清癯单薄。
他眸色微深,没有回答老师的这个问题。
喜酒?
倒是有一人,本该同他有喜的。
温先生怅然道:“羡屿,老师年纪大了,这回坐船来京,都有些受不住了。待过这段日子,便彻底回老家养老了。日后再想入京,不知有没有机会了。若是今明年能喝上你的喜酒,最好不过了。这是为师眼下唯一的遗憾了。”
周临渊言语里添上一抹温色:“让老师牵挂了。”
师生二人别后。
周临渊跟海岩一起坐上马车。
海岩自作主张就让人直接去三必茶铺。
周临渊也没反驳。
海岩闻着血腥味,在马车里焦躁地说:“温先生的孙子怎的这般调皮!小的还以为,他这样的大儒,教出来的孩子会不同。”
周临渊闭目养神,嗓音清冽:“有什么不同。人老了,都会怜幼一些。”
这回温先生谁都没带,只带了自己孙子过来,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孙子。
到了三必茶铺门口。
周临渊忽又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