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果真就降了旨。
皇祖母命相王为安北大都护兼天兵道元帅,统燕赵秦陇诸军痛击突厥大军。
那夜我睡得很早,却总感觉着身边像是有人在看我。在半梦半醒中挣扎了很久,才勉强睁开眼,模糊的影子,近在咫尺的距离。
是李成器。
我心头一惊,竟是立刻清醒过来,却被吓得心跳得发疼。
“我本想看看你就走,”李成器俯下身,很轻地用唇触碰我的脸,“没想到还是把你吵醒了。”我坐起来,手不自主抓紧锦被:“怎么这么晚还入宫?”虽然我与他已再无任何束缚,可他绝不是这么鲁莽的人,深夜入宫只为见我,那就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难道?我不等他回答又追问道:“你是不是要走了?”他微点了下头:“明日一早就走,所以才想来看看你。”我听在耳中,恍惚觉得不真实,可他就这样直接给了我答案:“为什么这么快?不是今日才的旨吗?”他笑:“今日圣旨上的离京日,本是半月前就定下的。可前半夜幽燕就再传来密报,突厥已大举寇边,皇祖母这才改了日子。”
大举寇边……
不过四个字,我已明白此事远非他说的这么简单。一时有很多话想说,可看着他的眼睛,却都尽数打散了,唯有阵阵不安席卷而来,脑中早已乱成了一团。
帷帐内只有一盏灯烛,将两个模糊的影子揉成一片,不分彼此。
过了很久,我才紧紧攥住他的手:“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不好?”说完这句话,只紧张地看着他,再挪不开视线。他反握住我的手,凑过来搂住我:“永安,我今夜入宫不是想做这些,相信我,我们以后一定会很平安,也一定会在一起。”
我忍着眼泪,用力点头。
他安静地抱了我片刻,才松开手,扶着我躺好:“睡吧。”我不敢放开他的手:“明日什么时辰走?”他缓缓伸出手,抚着我的脸,压低声音说:“你醒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我明白他是不愿让我彻夜不眠,等着那个定下的时辰,可他也一定明白,即便是不知道,我也注定是整夜难闭眼了。
然而,就
是因为太清楚彼此的性情,我只能闭上眼,不再说话,让他能狠下心走。
直到听到脚步声消失,我才睁开眼,看着帷帐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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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半月后,婉儿才说有幽燕的捷报。
她仰面躺在塌上,笑着看我,眼睛里分明都是笑意,却偏就不告诉我她看到了什么。我无奈看她:“罢了,我也不等你了,既然是捷报我就安心了。”婉儿咦了声:“捷报归捷报,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受了多重的伤?”
心大力一抽,我险些落了茶杯,可看她仍旧散不去的笑,才明白是被她骗了。她笑着摇头,又摇头,终是起身理了理衣衫:“罢了,你听好,突厥知虽挂帅为相王,亲自领兵的却是相王长子,寿春郡王李成器,故而王师未至而寇急退。听好,是王师未至而寇急退。”
我哑然看她,那深笑竟是暖融融的,像是感同身受一般。
她不等我说话,又笑吟吟地添了句:“永安,你真是好眼光,好运道,连我都开始心生嫉恨了。如此男儿,别说是你皇姑祖母登基以来,就再往前说都未能有半个与他比肩的,突厥人生性暴虐,竟也能被吓得听见区区一个名字,就立刻退兵。这算不算是最大的捷报?”
我耳根有些发烫,听着她一字一句的话,心中满满都是他的影子。
这一夜,皇姑祖母在奉宸府内留住,婉儿也恰好不当值,就趁着这难得闲暇留在我这处吃晚膳,吃完不过一个时辰,又说要吃酒。我唤夏至冬阳去备菜添酒,她就在我案几边自行研磨写字,那一笔笔,一字字,都独有风韵。
若说李成器的字是风骨卓然,那她的字就是风雅至极。
我立在一侧看,叹道:“说起来,当初姐姐在身侧,我竟然都不好好去学一学这笔法,真算是年少无知了。”
她笑了声,放下手中笔,正要说话时,夏至就已经提裙跑了进来。我吓了一跳,正要问是何事,她已经噗通一声跪下叩头:“县主,永泰郡主遣人来,说是有人命关天的事要见县主。”我怔了下,心底阵阵发凉:“快让她进来。”
夏至忙起身,婉儿却忽然出声道:“让她回去,就说县主睡下了。”我听得心惊,看了婉儿一眼:“
姐姐知道是什么事?”婉儿从不是喜管俗事的性情,又和仙蕙私交平平,为何才听见这么一句,就立刻能说出这种话?像是深知内情。
她叹口气,挥手屏退夏至:“今日我留在你这处,就是怕你插手此事。”我不解看她,她伸出手,紧紧攥住我的双腕:“你皇姑祖母下了密旨,让李重润、武延基和仙蕙自尽谢罪。”她语气平淡,可却如巨雷轰鸣,震得我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我紧紧盯着她,“为什么皇姑祖母会下那样的旨意?为什么你会事先知道?为什么你知道了不阻止?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