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气,上前几步站到正在拂袖的卫鞅跟前,压下嗓子撂下话。 “卫鞅,过分了。” “秦昭,好手段。” 不再以亲昵的单字称呼彼此,斥责、生分与讥讽充斥了曾经的友爱欢笑。 连曾经在魏国的初遇面谈的和谐都赶不上。 “你想多了,卫鞅,我从未想过倚仗公子驷达到什么政治目的……从一开始,我家就是被你亲手推进漩涡的——除了强秦,我别无它求。” “但你的此番作为,却是在背离强秦之法。《垦令》颁布在际,新法草拟又要提上日程……秦昭,鞅感谢你为秦国添了些血肉,但法令乃我底线,不可逾越。” 越听这话就越怪。 秦昭不免想到曾经那句戏言,说卫鞅谜语人不受欢迎,就差把“没朋友”搬出来。如今看来,他的心智非常人,丝毫不会被撼动。 她不欲多言,行礼告退。 转身时,她听到他近乎不显的问话。 连同背影,她留给他一句非答之答。 “昭,新法之敌乎?” “鞅,恒非我敌也。” …… 秦昭找到赢驷时,他正缩在回廊的角落里,把脸埋在双膝间门。 她慢慢走过去,挨着他席地坐下,沉默地摸了摸他的头 。 “驷儿会怪我没有维护你吗?” 他摇摇头, 闷声问她怎么看那张《垦草令》。 “粗看垦令, 确实发指;但细细读它,又觉得似乎无错。” 嬴驷抬头。他眼睛有些红,却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这正是他先前的体会:即使他认为这法令不对,也会在卫鞅的辩驳中信服。 “因为它每一条,都在为重农轻末服务,可谓环环相扣,算无遗策。” 随着秦昭剖析,嬴驷渐渐明了了其中的相互制约,不得不佩服卫鞅的缜密。 “但它又过于理想化,甚至与发展有些背道而驰——不怕跟你说,驷儿,我甚至觉得其中有些根本不可行。” 嬴驷笑了。他好像深有体会:就像让华弟日日读书不去得习武一样,一两天还行,长久之下根本不行。 比如那条废除旅店就十分荒缪。不给黔首住也就罢了,官吏们出门办差恰逢路远,没有旅店怎么能行? “不过无论如何,我们觉得它不好,只是因为我们站的角度不一样。卫鞅写下这些东西,的的确确全心全意为你的君父。削弱氏族老贵,就是变相地在巩固君主的权力……帝王之术非昭擅长,驷儿可以去听听你君父的教导。” 秦昭的目光微晃,她笑笑,假装看不到不远处那片黑色的衣袂。 “或许你就是哪个改变未来的人呢——回去吧,驷儿可以在纸上写下今日的心得体会,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嬴驷起身拍拍浮灰,和秦昭道别。 不久后,藏在不远处的黑衣人现出身影,正是国君嬴渠梁。 “渠梁谢过秦公乘对驷儿的教导。昭可愿与我敞心畅聊一番?” “主君相邀,昭莫敢辞。” …… * 《垦草令》先行,秦国上下为之震动。 黔首们虽掣肘颇多,但对这群仗地活命的人群而言,并非不能忍受。相反,那些惨遭打击制约的显贵们,才是真正哀嚎的对象。有些长期受压迫的黔首,反而对垦令拍手称快。 统一赋税,重农抑商,整顿吏治,削弱特权……一套组合拳打下来,秦国的上层简直割肉放血,一片骂声。 但他们还没法骂出来,毕竟连国君都在王宫里开了一大块菜地,每天都会带着三子在田间门劳作一小时。 没错,一小时。 在纸笔造出后,秦昭能绘制更加精细的图纸了。 通过计算配比,利用多个大小不一的木质齿轮,再加一个简单的擒纵机构和单摆配重,她成功地造出了木质机械摆钟——虽然一次摆上几个小时就会罢工。 工作时长彻底可视化后,间门休和上下班就进入流程中。 加上拿造纸厂和内吏署做实验,正面适当休假可以提高工作效率后,正在制定的新法里有了休假的规定。只是休假的长短有待商榷,卷王和打工人的激烈碰撞不亚于一次正面战场。 《垦草令 》只是铺垫,真正新法还在酝酿制定中。内吏署中的算盘声从税改起就没停过,一时间门这里成为了纸张消耗的大户。 秦宫人人都知,内吏只要抱着纸张进了秦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