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方才买纸的时候,文房铺子掌柜的看向他们嫌恶的眼神。
他眼神低落。
少帮主说的一点都没错。
裴观潮抢天光,凭着记忆抄录完了账本上的所有内容。
放下木炭的时候,板凳都和他一同舒了一口气。
竹纸就剩下一两张了,要是少帮主还没有写完,他们已经没有钱买纸了。
裴观潮入城时兜里空空,现下也是,但他手捧着写好的厚厚一叠账本,朗声大笑:“清风击两腋,去欲凌鸿鹄!”
板凳被裴观潮这突如其来的狂笑吓了一跳,他站在在旁边看得表情纠结:少帮主疯了吗?聪明人的脑袋他搞不懂啊!
等裴观潮大笑停歇,他才敢小心翼翼近前问:“我们现在去找县令吗?”这下人证物证都齐全了,可以告倒丁妈妈,把她在慈幼局的恶行公之于众了吧!
然而裴观潮却摇头,“你看我们两个谁像是能踏进衙门里和县令畅所欲言的模样?”
板凳哑然失言:那他们这一天花的功夫,还有少帮主那三大贯铜钱全部都浪费了?!
板凳要哭了。
裴观潮又道:“我们找不了县令,但又人能行啊!”
板凳又笑了:少帮主好坏,溜他玩!
“找谁呀?”单纯板凳天真发问。
在夕阳坠落,天幕陷入黑色的最后光景,西边云群仿佛燃烧尽最后的生命力,大片火焰般霞光卷着风升腾而起。
而再这片最后的火焰之下,某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撑着膝盖,累到喘不过气。
少帮主……嗬……少帮主……
“找到了吗?”裴观潮叼着一根草,观赏了一场漂亮的落日。
他肚子腹中空空,可惜钱全部都花在怀里这叠厚厚的纸上了。
但他觉得值得。
“找到了,他住在……”板凳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裴观潮。
话说完,还不等多歇息一会儿,把气喘匀,裴观潮就拽上了他的手臂,两眼兴奋:“那走吧!我们去找他!”
板凳认命跟上,只庆幸自己没有鞋子,要不鞋底都要磨破了。
真的是少帮主一句话,他板凳儿跑断腿啊!
一间遭受风雨侵袭,留有浓重岁月痕迹的旧屋舍坐落在石泉一角,远离喧嚣繁华,独辟一片清幽宁静。
屋舍门口挂着牌匾,上面的字板凳不认识,可他知道这是读书人的地界,所以还距离三步远,就不敢前进了,只看着他聪明的,会写字的少帮主。
裴观潮此刻心绪都放在怀里的那叠纸上,没有多余工夫观察板凳这自卑的小情绪,几乎没有什么停顿,扭头和板凳确定人在家之后,他就径直过去敲响了屋门。
“谁?”屋内传来清朗男声,还有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裴观潮没有答话,他等着屋内男人开门。
门很快开了,入眼是一个气质儒雅的男人,他穿着文士襕衫,料子说不上好,衣衫也洗得陈旧发白,可通身气质却足够让人忽略其他,只觉这定然是一位非常有学识的先生。
但先生开门的姿势很奇怪,不是用常人惯用的右手,而是只伸出左手拉开门,右手垂落一侧,藏在宽大衣袖中瞧不见真容。
先生正是上午去到慈幼局,同丁妈妈说要见见孤儿的孔先生。
他视线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人。
板凳这怯人的等裴观潮一敲完门,他就撒丫子跑没影了。
至于裴观潮,他个子太小,孔先生也完全没有想到落日之后来找他的会是一个小孩,视线只往平日里与人视线相交的方向望去,完全忽略了矮墩墩的裴观潮。
“咳咳!”裴观潮咳嗽了一声,孔先生低头,这才让他入了眼。
“小孩,你来我门前敲门做什么?”孔先生回乡不久,也不是没有那顽皮的童儿作弄人,敲了门等大人去开的时候又不见人影。
原本孔先生以为又是孩童玩闹,没想到这回低头还真瞧见了人。
就是兜里没糖,否则立刻就用糖哄了小孩,让人家去。
裴观潮一看孔先生神色,就知道自己被他当无知小儿对待了,不过他不慌,既然他来敲这个门了,自然是有把握让孔先生听他的话,最后到帮他的忙的。
能挑上孔先生,裴观潮也是经历了一番缜密筛选的。
板凳就是他的消息来源,而大数据分析则是他自己。
更何况他这一遭准备得足足的,人证、物证都带齐了……
扭头一瞧——哎,板凳呢?
裴观潮无奈,只得先开口,把来意同孔先生说了。
“我来自石泉慈幼局,本来今日先生探望,我也该是门厅孤儿中的一员。”
有这个开场白,裴观潮不怕孔先生不让他进门。
而接下来的事情也十分顺理成章了,他抄录的账本交给孔先生,把不知道藏哪里的板凳喊出来做个人证,话语虽说得磕磕绊绊,但他这个真实经历过的人,说出来的话远比裴观潮精心设计过而说出的每句话更打动人心。
厚厚一叠账本,让孔先生的书房耗费了一盏灯油。
最后他在板凳战战兢兢的情绪之中,揉着酸涩的眼,抬头没问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