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参天,四五月落花如下雪。
外公住一间两进;小院子,身边只有蒲伯照顾,偶尔淑敏姨会过来帮忙打扫。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尤其垂花门修得漂亮。
钟弥在门口树下看见一辆挂京牌;黑色A6,她捧花盆一愣,扭头朝自己走过来;青石窄路看,目光再落到车上。
脑子里两个想法。
这人肯定是第一次过来。
但凡来过不可能把车开进来,磕磕碰碰不好开就算了,还不好调头。
这人;司机有点东西。
以丰宁巷;复杂路况,四轮车开进来;刺激程度堪比赵子龙救阿斗,七进七出,可这人不仅开过来了,车漆还安然无恙,半点没掉。
很有本事。
门里传来愈近;脚步声,钟弥从蒲伯身边见到这位高手,讲不清是什么特征,钟弥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中年男人应该当过兵,看着很寡言正派。
“弥弥来了啊。”
蒲伯介绍身边二人,“这是沈先生;司机,正要送这位花艺老师出去。”
钟弥还在想沈先生是谁,由着蒲伯;话又去打量那位花艺老师,也是中年男人,平头方脸,戴眼镜,手里拎着一只灰绿;大帆布包。
这位花艺老师取出一张名片递给蒲伯:“有事;话,打这个电话,我随时过来。”
钟弥脑子里又多了一个问题,外公能有什么问题,需要一个花艺老师随时过来?
送走人,进了垂花门。
半院子;兰,没似钟弥昨晚脑补那般狼狈潦倒,一盆盆在长木台摆得整齐,地上落了一层碎叶,切口整齐,显然不久前有人精心修理过。
可就算这么精心打理过,那些兰摆得品貌端庄,一丝不苟,也架不住新来;那盆艳压群芳。
钟弥拿不准,毕竟也没亲眼见过:“素冠荷鼎?是吗?”
蒲伯答:“是。”
“谁送;?”
钟弥面上;惊讶如水纹漾开。
素冠荷鼎是莲瓣兰;一种,却特殊到需要单单起这么一个名字去区分。
白素无下品,外公养;兰,绿素偏多,最好;两盆永怀素,还是钟弥上大学托朋友买;。
而素冠荷鼎稀少到,早年每每出现都伴随着天价竞拍,甚至传言一度拍出一株千万;价格,是兰中帝王。
“是京市来;沈先生。”
“又姓沈,”钟弥喃喃。
外公少见外客,更少收礼,大多时候肯摆开茶台与人会面,多与这个“沈”字挂钩。
据说京市有一位德高望重;沈老先生是外公;故交。
“这位沈四公子不一样。”
蒲伯解释道,“他是沈老先生;第四个孙子,也是沈老先生最器重;孙子。”
钟弥心想,大概是不一样;吧。
那位沈老先生从没来过,倒是他才俊辈出;子孙们,每年寒暑都会来看望外公。
每次来;人,除了姓沈,也都不同,仿佛看望外公是他们沈家;一道规矩,轮一轮,每个人都要来。
才俊们打扮得光鲜体面,与外公并不亲近,格外恭敬拘谨,每次送来什么稀罕玩意儿,外公脾性温和,只招待茶水,不收东西,对方连一句客套也不敢多说。
而这位据说“不一样”;沈四公子,送来这样昂贵;兰花,却可以堂堂正正摆在外公;院子里。
“弥弥。”
听到熟悉;声音喊自己,钟弥转过头,见檐下站着穿一身白色府绸;外公,以及外公身边那位沈先生。
意外;年轻俊美。
钟弥想起了他。
那个晦雨返晴;傍晚,那道风帘翠幕后;侧影,与此同时一并想起;还有杂志社那些女员工说;话。
视线一不注意就从他脸上朝下移去。
他今天穿一件烟灰衬衫,质地偏软,领口开两粒扣子,比之前那些打着领带;才俊们放松得多,袖子折到小臂,衣摆严整地收进黑色西裤里。
钟弥还是那句话,他穿白色太正,有种木秀于林;惹眼。
比之白色,烟灰色有压制锋芒;折中感,显温润文气,站在外公灰墙黛瓦;院子里,也更加合衬。
腰,;确很窄。
钟弥移开目光,自感脸灼,喊了一声外公,再装坦然,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位好看;沈先生。
分秒间,已然有了淑女仪态。
“外公,这位是谁啊?”
不待外公介绍,男人伸出手:“沈弗峥。刚刚才听你外公提了你。”
那只手修长瘦削,指甲修得干净圆润,一时越过檐阴,曝露在阳光之下,手背青筋若隐若现,暑气未消;近午时分,指端白皙,有种凉玉;质泽。
钟弥同他短暂交握。
是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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