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很安静,好像能听清朱笔落在纸上的轻响。
徐惜挽站的地方,离着御案也就一丈远,渐暗的光线让坐在御案后的男人显得模糊。
她唤了声,他并没有回应,只是换了另一本折子,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眉间蹙了下,便随后扔在一旁。
这时,有宫人轻步走进来,给御书房里点了灯,做妥自己的职责,随后又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徐惜挽胸口闷着一口气,干脆垂眸等着。
“说罢,”不知过了多久,李黯终于从御案后抬了下头,“皇嫂找朕,所为何事?”
旋即,他搁下朱笔,双袖一展,从龙椅上站起。
徐惜挽看过去,轻轻开了口:“宫里有规矩,节前可以召家人进宫相见,不久之后就是仲秋节。”
要说的话,原本皇后是可以直接召见家人,就算平日也可。但这个权利她没有,所以只能过来找他。
李黯站了一会儿,慢慢踱步绕过御案:“没错,是有这个规矩。”
他朝着她走近,一步两步,玄袍上的盘龙越来越清晰,张牙舞爪。
徐惜挽垂下眼帘,想忽视渐近的那份压抑感:“陛下能否准许,钦元想见阿弟一面。”
自从进了宫,家中的甚少送消息给她,她实在惦记阿弟,叫人回去问,往往回来的信儿,也是姗姗来迟,寥寥几句。
她看见地上投下的影子,是李黯已经走到面前,然后袍角跟着进了视线,在那里停顿下。大概是下意识的身体反应,那股冷冽气息逼近的时候,总能让她变得僵硬。
好似下一瞬,他便会伸手抓上她……
然而,他只是在她面前站了站,便踱步走开。
当李黯擦着她的肩头走过的时候,徐惜挽一惊掐的手心发疼。
余光中,她见他走去了窗口站下,双手背后,看去外面,而他的一只手里捏着一本折子,恰是他刚才扔去一旁的那本。
徐惜挽缓缓转身,看着他的背影。从进来御书房,李黯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她就是觉得被压得喘不上气。
“不若皇嫂先帮朕看看这个?”李黯微微侧下脸,捏着折子的那只手轻抬。
“后宫不能干政,钦元不敢。”徐惜挽道声,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同时也不明白李黯的用意。
李黯仍旧擎着手,淡淡道:“不算干政,当属于家事罢,看看无妨。”
闻言,徐惜挽缓步走过去,浅灰色裙裾擦过光滑的地板。
在李黯身后两步的地方,她站下接过那本折子,双手一展打开来看。
正如李黯自己所说,这不是前朝商议的政事折子,而是礼部拟定的一本名册,上头是一个个女子名讳,年龄、出身……
“恭喜陛下。”徐惜挽微一弯身,声音清浅如水。
不怪她道喜,这册子上的女子,一看便是李黯以后皇后的人选。他要成婚了。
若是平常人家,三年丧期不得嫁娶,在皇家却能例外,毕竟新帝未有封后纳妃,身为帝王,他需要尽快的充盈后宫,开枝散叶。
李黯眉尾微不可觉得挑了下,在窗前回身,盯上女子安静的脸:“朕以前不在京中,这名册上的人,皇嫂大概会认识,且说说。”
徐惜挽抬眼看他,随之重新落下眼睫,看着手里名册。
她出生于望兴侯府,虽然已经衰败,蒙着祖上阴德,到底还有一个架子在。这名册上的女子多与她年纪相仿,自然,她有些了解。
有个名字放在第一个,撰写的介绍格外详细,显然是刻意为之。莫家姑娘,太后的侄女儿,李黯想问的是这个?
他才登基,需要稳固手中权力,确实该有个母族一定势力的皇后。要说莫家,是权倾朝野,加之太后那边与李黯始终有嫌隙,若是借此纳了莫家女儿,事情倒是两全了。
到时,前朝会少许多反对的声音;后宫,与太后那边也建起了联系。
“钦元觉得……”徐惜挽双手一收,那折子便板正收好,抬头看见对面男人一瞬不瞬看着她,一时间,想好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李黯也不开口,只是看着,有种定要等着她说出的意思。
“陛下,”徐惜挽偷着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维持柔润,“要说皇家的家事,其实说到底还是连着国事。钦元还在闺中时,与其中几位姑娘交集过,都是教养得体的大家女儿。只是再往深里的事,相信还是陛下知道的清楚。”
选谁做皇后是他自己的事,她可不会觉得能给得了意见。再者,他一向心思深沉,怕是已经有了人选。
李黯的一只手落在窗沿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皇嫂说了许多,其实细想又什么都没说。”
“着实是不懂。”徐惜挽柔柔颔首,不再多言。她不在意他选谁为后,她来这儿是想见到阿弟。
“不懂便不懂罢。”李黯也没在要追问的意思。
徐惜挽心里一松,往他看了眼,似乎见着他唇角弯了下,再想仔细看,发现还是清淡的平抿着。
这时,曹福端着托盘走进来,视线往窗边一瞅,而后立马儿收回:“陛下忙了一个过晌,这是膳房才做出的桂花银耳珍珠羹,热乎着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