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容堂。
已经到晌午,她没有回清净堂,而是去了正殿,询问了些关于禫祭的事宜。
翠梅凑近了些,小声道:“娘娘,奴婢觉得自从来了皇陵,你变得忙碌许多。”
“是吗?”徐惜挽笑着应了声,并不回答。
“当然是,”翠梅道,“之前在宫里,你一直待在安寿宫不出,甚至好多人都不认得你。”
徐惜挽脚步一抬,从门槛山跨过出了正殿:“因为觉得这边自在些。”
。
禫祭如期而至,除了一些李氏宗族到来,新帝李黯也来了皇陵。
远远看去,整座皇陵满是白布和白幡,本就庄严的地方更添几分肃穆。
正殿里,跪着先帝的嫔妃,徐惜挽依旧在最前面,正对着历代李氏的诸位帝王牌位,浓重的香火气熏得嗓子难受。
余光中,她看见自身边擦过的一片玄色袍角,上头用金线绣着盘龙的利爪。下意识的她身形发僵,头垂得更低。
是新帝李黯,他踱步从殿外进来,端步去了供台前,对着上头的牌位参拜。
一件素白的罩衫丧服,稍稍遮掩了他身上玄色龙袍的凌厉,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后面的所有人亦是跟着参拜。
禫祭过后,所有人会除去丧服,恢复正常装束。后面,便是等先帝的陵寝修完,挑选吉日进行的大葬,眼下看来,修建陵寝还需得几个月。
一套祭祀礼仪下来,枯燥冗长,所有人木着脸,各怀心思。
自然,结束后最先出正殿的是三位主子。徐惜挽挂这个虚名皇后,正在其中。
如果可以选,她更像与那些嫔妃一起,跪在正殿里诵经,而不是跟在李黯的身后。
同样没有好脸色的还有莫太后,自李黯来了皇陵,她几乎没说过话。
“朕想去看看皇兄的陵寝,”率先说话的是李黯,他站在高处瞭望行宫后的那片区域,深眸沉沉,“母后要不要前去?”
莫太后松松垂下眼帘,瞅着自己手里的佛珠:“哀家走不了那许多路,让钦元代为前去罢。”
两人简单说着几个字,站在最后面的徐惜挽便背上了不得不做的事。
她眉间一蹙,抬头看过去,正见李黯回头来,与他对上视线。
“皇嫂要去吗?”他身子颀长,声音中几分冷漠。
身上那件素白罩衫,丝毫压不住那份逼人的帝王气,哪怕只是简单的问话,亦带着让人不容抗议。
徐惜挽手心一攥,垂了眼帘:“是。”
她能拒绝吗?不能。
是太后的意思,她亦是先帝的皇后,怎么样都要走这一趟。
皇陵离行宫要走上一段,两台轿辇一前一后到了正在修建的陵寝外。
前几日多雨,工程暂停,如今站在这里,只看见个简陋的入口,泥泞且粗糙。即便这样,却仍能看出以后修建好的宏伟。
这一片皇陵区域甚广,历任李氏帝王的陵寝皆在这里,一棵棵□□的松柏,似乎在讲述着这些帝王的丰功伟绩。
徐惜挽隔着几步跟上李黯,见他踩着泥泞竟想进到陵寝里面,也只能提了裙子跟着。
负责修建的官员于一旁讲解,描绘着建成之日如何,自始至终,李黯便端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大概是因为新帝前来,昏暗的陵寝内挂了灯,可越是这样,却把里面的狰狞更明显的展露。阴潮、寒意,让人后颈不觉发凉。
李黯在未修好的墓室外站住,脸一侧便看着身后跟来的女子,脚步轻缓柔美。
“皇嫂以为如何?”他问了声,手一抬挥退一旁的官员。
空荡的陵寝内回荡着他的声音,清冷不带情绪。
闻言,徐惜挽四下看看,回了声:“都好。”
李黯回过身来,与她正对而站:“说说看。”
两个人隔着三四步的样子,说着简单的话,可徐惜挽总觉得他一伸手就会抓住她:“比如这墓室就够大,将来亦可摆开我的那副灵棺。”
她不知怎么就这样说出,然后见着李黯眯了眯眼睛。
可她的话并没有错,既是先帝的皇后,哪怕是挂着个虚名,死后还是会同先帝同冢而眠。
面对李黯的注视,徐惜挽不禁生出退却,可仍旧站在原处:“陛下,既已看过,该回去了。”
她的话并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如此诡异的安静,心中只觉更加忐忑,见这般,她干脆自行转身离开。
才一动,便在余光中见他突然迈步,快速朝她伸出手臂,薄唇动了动。
徐惜挽一惊,没想到在这儿他会如此,下意识就想躲避他,脚下当即往一旁迈开。
只是李黯的行动更快,几乎是冲撞过来,手里一把揪上她的手腕,大力扯着往他身上带。
“我不要!”徐惜挽惊呼一声,身形踉跄着不受控制,继而被他揽去身旁。
说时迟那时快,她撞去他身上的时候,恰巧刚才所站的地方落下来大量沙土,顷刻间将那里落成了个砂石堆。
徐惜挽怔住,才反应上来李黯是发觉泥沙松动,想拉开她。
她惊魂未定,仰起脸看他。他正抬头看着顶上,是沙土松落的地方,锋利的眉眼间沉着一股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