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鹤。”
影影幢幢间,穿了一身玄色绣金纹的男人在流苏挂帘后轻唤。
少倾,一抹雪白的影子悄然而至。
那影子步伐轻巧,姿态灵动,行走之间自有一股轻盈美感,待停下来后,从轮廓大约能看出是碧玉年华的少女。
“都说了多少次,我叫玄露。”少女声音轻灵,语气颇为不满,却没有几分真切的怒气。
男人喉咙间溢出轻笑,能听出几分无奈,“在清蕴宗时叫习惯了,若想改正,当真是难。”
少女不客气地驳道:“我看你是懒得改而已。”
男人单手撑起下巴,状似深思,“……这么说也不错。在宗内时旁人都唤你‘阿露’,我若也这么叫,岂不是和他们分不开了?”
少女沉默,似是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反驳。
许久,男人打破沉寂,缓缓道:“我为你取名‘阿露’,谁想与你本名只有一字之差……实在是可惜了。”
那时的玄露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好可惜的,猜测大概是沈宴淮这人总想把事情做到最好,工于谋算,差了一个字,是他惋惜自己没把这件事做到完美。
“……”
过去的回忆霎时间浮现在眼前,那些画面太过清晰,以至于仿佛就发生在昨日。玄露恍然了一下,片刻后才彻底回神。
她看着眼前的沈宴淮,眼底的愕然久久地凝固住了。
这也……太巧合了。
如果说上一世沈宴淮因着清晨光景,为她取了这个字,还算说得过去,但这一次,完完全全是用了她的本名。
玄露。这个名字,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和过去的沈宴淮,再没有一人知道。
是更巧的巧合,还是……?
玄露眯了眯眼,方才沈宴淮言之凿凿的释义挑不出一丝错处,仿佛真是想让新分得的仙鹤伴他长长久久,才取了有“悠远”含义的玄字。
可千千万万个字中唯独选中了“玄”——
玄露心中陡然一颤,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顿时睁大了些。
等等,她能回来,别人是否也能回来?
这个“别人”是谁不言而喻,玄露不禁盯着沈宴淮看了又看,直把人看得有所觉察。
沈宴淮朝着她笑,一副无害的赤忱少年样,“喜欢吗?”
不对,沈宴淮回来的概率不大。
玄露没有理他,自顾自地思索。她深知沈宴淮对清蕴宗的执念,上一世当真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连她一个局外人都为此疑惑、为沈宴淮不值,如果沈宴淮真的回来,那他……
那他,一定会抢占先机,铲除从前一切阻碍,求仁得仁。
沈宴淮一向喜欢把什么事都算计出百步去,若是真回来了,讨好宗门、争取地位才是大事,怎么可能先来鹤居找她?
而且还领了这么一大群鹤……果然,这一世的沈宴淮脑壳有点问题。
玄露偏着头发呆的模样映入沈宴淮眼中,引得他发笑,少年抬手,带着温度的指尖掠过仙鹤脸侧,连带着衣袖一并拂过。
没等玄露反应过来,沈宴淮已经坐到了院里的石桌前,开始誊写名字。
先是那块玉牌,“玄露”笔画再复杂也就两个字,眨眼间便写完放在了一边;接着是那本用来记名的小册子。
少年神色认真端正,落笔笃定有力。这样一板一眼的沈宴淮也就在年少时才能见到了,玄露忍不住好奇,从他背后悄悄探头,猜着对方会给其他鹤取个什么名字。
沈宴淮在起名上虽然不很讲究,但也不至于潦草,既然都能给她取名为“玄露”了,那其他鹤应该也能叫个朗朗上口有所内涵的名——
鹤一。
鹤二。
鹤三。
鹤……
嗯嗯嗯???
玄露怀疑自己眼花,于是用力眨了眨眼,但就算她从头到尾再看一遍,也是从鹤一到鹤十四依次排布,毫无别的花样。
十四个以“鹤”打头的名字中,“玄露”鹤立鸡群,格外扎眼。
不是,这是什么意思?
玄露倒没有那种“我和鹤兄弟姐妹们一条心你这样搞我会被孤立”的想法,她和这些鹤原本就不是一路的,未来又肯定会分开,关系处成什么样都没有影响。
主要是,沈宴淮的这个操作也太明显了!
十五只鹤,就她名字特立独行,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奇怪吧。
玄露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与沈宴淮第一次见面,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不成?
但倘若,不是第一次见面呢?
短短几刻钟,玄露已经忍不住怀疑了沈宴淮两次,只是没有强力的证据,她也无法断定。
而被她怀疑的人此刻刚把蘸了墨的笔搁在一旁,拿起册子吹了吹,自言自语一般道:“十几个名字取起来有些麻烦,不如直接排序来得方便,还好记,对吧?”
最后一句话出来,玄露才发现沈宴淮是在对她说话,话语内容像极了解释。
玄露说不了“对”,也说不了“不对”,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后挪开几步,混进了那群开始巡视新住处的仙鹤堆里。
没得到预期中的回应,沈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