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兰城人对外来人很防备。
沈微雪避开中年男人舞得虎虎生风的锄头,再一转身,就发现自己被包围了——七八个迦兰人警惕地围在他周身,嘴里叽里咕噜语调飞速地一顿交流。
好在他们腔调虽怪,但语言大体上还是和中原话接近,沈微雪连蒙带猜,能估摸出个大概意思。
他们要带他去见迦兰城的圣主。
沈微雪心念一动,没有反抗,表示了自己并无恶意后,顺从地跟着他们往城里走。
也许是得天独厚,深得老天爷宠爱,迦兰人都有一个特点——不论男女老少,都生得极美,比一般中原人骨架更偏瘦小,步履轻盈。
而那位圣主,更是生得绝美,昳丽之下,还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仿佛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高坐主位之上,身上松松散散披着件月白色的外衣,那衣衫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轻盈薄透,穿在身上,不像衣衫,倒像是披了一身浅淡盈盈的月光。
他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支起一条腿,一左一右各有两位同样生得漂亮的少年,在替他捧果斟酒,按肩揉腿。
端的是恣意作派。
——若最初盛传的迦兰画像里,那拜月祈花的引舞人也是如此绝色,那无怪乎帝王会为之痴心许久。
带沈微雪过来的迦兰人朝座上少年恭敬行礼,见过圣主后,忧心忡忡地询问该怎么处置沈微雪这个外来人。
少年圣主原本正半眯着眼喝酒,闻言抬眸望来,看见沈微雪的形容,视线在那玉质面具上停留了片刻后,他漫不经心的神态微微收敛,长睫若蝶翼般颤了颤。
旋即他随手将酒杯往案几上一搁,发出轻微地吧嗒一声响:“——你是中原人?”
他的声音悠扬婉转,像是黄莺夜啼,清丽丽地勾动人心,在得到沈微雪肯定的回复后,他凝了沈微雪半晌,忽地抬手,示意其他人先退下。
最后一个漂亮少年离开时,顺手将门也掩上了,一时之间厅堂里寂然无声。
案几上的琉璃果盘摆了满满当当的各种果子,赤橙黄蓝好几种颜色,少年圣主从中挑了枚朱红色的,捏在手里把玩。
艳丽的色泽衬得他指尖越发白皙,他问道:“你也是从中原皇城而来的使臣?”
沈微雪敏锐地捕捉到“也”这个关键字,意识到了什么,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少年圣主问:“你来的这一路,可有见到和你一样的人?”
和他一样的人。
是和他一样的中原人,还是……来自中原皇城的使臣?
沈微雪思绪百转,忽然想起了来时途中所见的白骨堆,指尖不自觉地蜷起摩挲了一下,随即镇定自若道:“数日前曾与一支使臣队伍擦身而过,不知是不是圣主所言。”
他猜测的没错,少年圣主闻言果真亮了亮眸子,显得有些高兴,随后又刻意压制了下去,然而那转瞬即逝的亮芒还是没逃过沈微雪的眼睛。
少年圣主继续问:“那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比你高一些,健壮一些,浓眉大眼,看起来又呆又木还很倔的?”
这都是什么形容词啊。
沈微雪默然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古怪,少年圣主显然是在问曾经来过迦兰城的使臣,但照杨伯所言,那唯一一支来过迦兰城的使臣队伍很久以前就已经……
是这少年圣主身在荒漠古城里不知岁月久长,还是……?
沈微雪不知怎么的,莫名又想起了那具残留沙底的白骨,那白骨安安静静地身朝大漠深处倒下,固执地伸着手,仿佛想抓住什么,生生定在原地,无法搬动、无法点燃,倒是很符合又呆又木还很倔的形容。
沈微雪缓缓摇头:“未曾留意,我们很快错开分别。”
他对那支使臣队伍的了解全都来源于杨伯,什么擦身而过都是假话,担心少年圣主再问下去要露馅,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试探道:“我不是皇城使臣,只是听闻了冰魄花的传说,大胆而来,想要一睹风采……”
沈微雪将道听途说的和真实目的掺和在一起,半真半假间,反倒让人难以判别。
这少年圣主看起来年纪不大,像个漂亮精致的乖巧瓷娃娃,应当比较好对付,沈微雪并没有太担心。
谁知那少年圣主听了许久,都没说信还是不信,在沈微雪停下话头后,倏地一笑,原本支在椅上的那条腿落回地上,衣摆撩动间,依稀可见纤细笔直的小腿。
他站起身来,慢悠悠道:“那你确实是很大胆的。”
沈微雪微抿了唇,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少年圣主手腕一转,手里朱红色的小果子便骨碌碌地滚到了沈微雪脚下,他居高临下而望,笑容里泛起了一丝看好戏的狡黠:“你们中原人胆子都很大。不过你可知道,未经允许擅闯冰魄花丛的人,都会受到冰魄花的报复的。”
“冰魄花带着剧毒呢,再过十天半个月的,你就要化作白骨一堆啦。唯一能解救你的,只有这个果子……”
他下巴一抬,示意沈微雪看地上的朱红色小果子,然而又在沈微雪弯腰想捡的时候,纤细五指猛地一握。
一丝灵力从朱红小果上炸开,将小果子炸得四分五裂。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