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眸中含着一丝幽怨,紧紧注视着平静自如的楚南栀,一脸纳闷。
他纪录刑狱案件这些年,可从未见过有如此审问犯人的,既不刑讯逼供,也不摆出官威震慑囚徒,还平易近人的和犯人聊起了家常。
这妇人怕不是有病。
冷着脸白了眼楚南栀,主簿只得默默叹息着低下头去。
楚南栀装作没看见的朝沈杨氏笑了笑:“我也听家母和舍妹提及过,说杨娘子与沈家家主极为和睦恩爱,甚至与韩娘子......也是没有矛盾的哈。”
说到下半句她刻意加重了些语气。
沈杨氏神情自然的摇了摇头:“正如娘子所说,我家家主待我宽厚,韩姐姐也是个明事理之人,不但让我儿云清时常过来探望,还教导云清一视同仁,不可怠慢了我这小娘,将我儿教导的知书达理、孝悌仁义,民妇早已心满意足。”
如此说着,她眼圈渐渐泛红,忍不住又轻声抽泣了起来:“可民妇断断不知,好端端的家主为何就死在了院中,没能照看好家主,民妇罪该万死啊。”
看着妇人眼中流露出的真切感情,再结合先前的种种推理,楚南栀基本可以相信她说的话并无虚言。
而且,通过这女人的言行举止,她大致能肯定这人就是个没有心机城府的傻白甜。
她又将目光看向一旁静坐的卫子卿:“卫家哥哥,听说你还尚无妻室?”
提及这个话题,卫子卿忽然变得有些羞涩,像个小娘子一般娇羞欲滴的答道:
“不敢隐瞒栀妹妹,在下其实已经心有所属,中意邻村的小芳娘子许久了,我与她也已定下终身,本想着等到年关时亲自前往她家中提亲,不曾想......”
话到此处,他忽的黯然下去,哀怨的叹了口气:“怕是她父母不会再肯将女儿嫁于我了。”
“你也不必丧气。”
嘴上如此说着,楚南栀心里莫名的生出些落寞感:原来他心里装着的女子原主。
这还真是一厢情愿的单恋呀!
但听到小芳娘子这个名讳,楚南栀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很想见识见识这个年代的小芳是不是同样的人见人爱,连声宽慰道:“只要能洗脱了冤屈,那位小芳娘子家里人定会重新接纳你的。”
看着他的神态举止,从始至终都未与沈杨氏有过半点眼神上的接洽,俨然跟陌生人一般。
而提及他口中的心上人,眉眼中饱藏了少年郎痴念妙龄少女时才有的绵绵入骨情意。
如此真挚又处于热恋期的一位翩翩君子竟会想着去和大户人家的小妾通奸,实在荒唐得紧。
楚南栀心中充满了幻想,她不相信大名鼎鼎的小芳魅力会不如一个嫁为人妇的小妾,目视着二人意有所指的问道:
“卫家哥哥在沈家做塾师也有不少日子了,想必与沈家上下的人都是十分熟络的,与这位杨娘子?”
说到此处,她忽的打住,目光游移在二人中间,俨然像极了位坐等吃瓜的八卦少女。
卫子卿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立刻严肃答道:“我知道村子里有不少关于在下和杨娘子的闲言碎语,可在下与杨娘子绝无苟且之事,在下从入府至今,与杨娘子不过仅有两面之缘。”
“卫先生所言不假。”
沈杨氏神色平静的接过他的话:“民妇与卫先生初见大概是在去年年初,先生初入府上,韩姐姐因为云清的学业引民妇去前厅拜见过先生,而另一次大概是在岁末,民妇与韩姐姐感念先生传授幼子学业辛劳,同她一起做了身冬袍去赠与先生。”
“的确如此。”
卫子卿抿着嘴一脸淡然的陷入沉默。
“我相信你们是清白的。”
楚南栀宽慰了句。
只是二人口中屡屡提及沈家主母韩氏,而且话语中饱含着对这妇人的敬意和感激,这倒让她有些疑惑了。
韩氏的人设实在太过完美了些。
一位不能生养子女的妇人,主动为夫君纳妾,还对妾室和庶子如此热心和善,这与她所了解到的一些古代后宅之事差距甚远啊。
按道理来说,妻妾同住一个屋檐下,应该将后宅闹得鸡犬不宁才对,怎么沈家却如此和谐。
思来想去,总觉着透着些猫腻。
只是她在脑海里寻找了千万个理由也没能将韩氏和这桩案子牵扯到一块。
毕竟下毒之人的确是面前的妇人,毒死之人不是沈杨氏母子,而是她们共同的夫君。
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听了半晌的八卦闲聊,这时的主簿已经完全没了耐性,看着手里空无一字的案卷,皱着一张老脸开始催促道:“楚娘子,这案子也该进入正题了吧,再闲聊下去恐怕县令大人那里不好交代呀。”
“主簿大人说的是。”
楚南栀淡定自若的笑了笑,若有所思的重新看向沈杨氏:“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杨娘子,请你再仔细回忆回忆,沈家家主喝的那碗茶从头到尾确实都是亲自经与你手?”
主簿见状,终于释怀的重新捏起了手里的那杆长笔。
经楚南栀提醒,沈杨氏在脑海里又过细的回忆了一遍当日的情形,斟酌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