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腾地走到兰诺的面前,他意味不明地道:“听说之前的审讯人对你动过刑,但你一个字都没有说。”
卓焓所说的“听说”二字委实多余。兰诺直挺挺地跪着,已依稀有血色从他身上穿的白衣中映出来,只消看看兰诺穿的白衣白裤,就知道他定是全身上下遍布伤口。
兰诺道:“对。”
卓焓笑了一下,问道:“我想知道雌虫反抗军的人员名单,如果我现在给你上刑,你会坦白吗?”
兰诺面不改色:“不会。”
“我猜也是。”卓焓没有生气,顿了顿,又问,“假设那个小雄虫是你的孩子,而你处在方才那名雌虫的位置上,你会说吗?”
“我的孩子?”兰诺似乎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在荒星上病死了。”
严格说来,兰诺并没有回答卓焓的问题,但卓焓也没再纠结,反倒语带惋惜地感叹道:“你如同顽石,不肯屈服,索性我就不要你屈服了。如此死也不改的心意,其实最是难得,若你能为我所用,该有多好。”
兰诺没想到卓焓会这样说,他有些惊讶地看了卓焓一眼,摇头道:“不,假如我真有一天变得忠诚于你,你就不会觉得好了。”
卓焓被兰诺说中心思,转了转眼睛,笑道:“没错,你说得很对。要是你真的如此轻易地背叛自己的立场,那我肯定不会觉得你是可用之人。有一有二就有三,背叛过一次的人,自然会为了活命,再背叛第二次。”
兰诺无意同卓焓详细讨论这个问题,他直白地说道:“我只求一死。”
卓焓晓得从兰诺这里问不出什么来,毕竟兰诺这些年都呆在荒星之上,虽然他和雌虫反抗军有些联络,但具体情况估计不会知道得很清楚。卓焓一贯认为自己是惜才之人,是以在对待兰诺时多了一分尊重,他弯腰将警卫员递过来的枪放在了地上,用脚尖轻轻一碰,踢至兰诺的腿边。
卓焓身侧的警卫员们登时紧张起来,他们纷纷举起枪瞄准兰诺,生怕兰诺捡起手|枪后突然发难,反过来射杀卓焓。然而,卓焓却相当从容,他毫不在意地对兰诺道:“你自行解决吧。”
兰诺摸到地板上的手|枪,用右手握着,直接一抬,利落地顶上自己的太阳穴。他望着卓焓,一字一顿地说道:“今日,你杀光勃文顿一家,来日自会有人来要你偿还这累累罪债。”
兰诺说这话时,脸上仍旧没什么大表情,可是看着他那张冷淡而稳重的面容,莫名使人觉得他不像是在放狠话,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哦?”卓焓显然不信,他轻蔑地扬了扬下巴,笑嘻嘻地道,“我等着。”
之后,兰诺毫不迟疑地开了枪,对着自己的脑袋。不过瞬间,兰诺手中的枪便跌落在地,他的身体也软了下来,但没有像其他几人一样干脆栽倒下去。兰诺依然维持着跪坐的姿势,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搁在地板上,后背弓起仿佛一只虾;他的头埋在胸前,太阳穴上小小的弹孔正宛如一口泉眼般,源源不断地向外冒着鲜血与脑浆。
时叙站在透视镜前,看着那一具具横七竖八的尸体,各种红红黄黄的液体顺着地板砖的缝隙蔓延开来,将地面割裂成一块块边线分明的切面。在战场上,时叙看过比这更惨烈的画面,可是,这里毕竟不是战场,因此,时叙觉得自己眼前的情景显出了十足的荒诞感。
不多时,警卫员打开了审讯室侧边的那扇小门,然后,卓焓一边拿着丝巾擦手,一边跨了进来,回到时叙等人所在的这一边。不等卓焓说话,警卫员又自觉地在墙壁上按了按,好把之前收起的黑幕布放下,将透视镜另一侧的景象全部挡住。
卓焓进了门,他径直走到军官队列的最前面,坐在了椅子上。他默不作声地扫视了一整圈,注意到了状态不对的景渊,他问:“景渊少将,你这是怎么了?我专门请你来看叛国者的下场,本该是大快人心的事情,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景渊一动不动地瞪着眼,他的眼眶里蒙着一层粼粼的水雾,要是眨一下,眼泪恐怕就要掉下来了。景渊使劲咬紧牙关,半晌,也不开口回答卓焓的问题。
卓焓不悦地皱起眉头,目光渐渐锐利起来,这时,只听时叙代为解释道:“殿下,兰诺曾经是景渊的老师。”
“是吗?”卓焓很是诧异,但他马上想起兰诺的确在第一军校当过几年的讲师,“原来如此。看来景渊少将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是兰诺犯下背叛帝国的罪行,委实不值得同情,少将还是不要太难过了。”
景渊梗着脖子,仍是不答话,时叙只得小幅度地撞了撞景渊的手臂,示意景渊不要在这时候硬赌一口气。
景渊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是,谢谢殿下|体恤。”
卓焓点了点头,没有和景渊仔细计较,他用食指不住地在椅子扶手上轻敲,沉吟片刻之后,他说道:“帝国永远立于个人之上,犯下背叛帝国罪的人,从来不配得到原谅。时希身为军部的一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希望军部各部门间能互相配合,尽快将时希捉拿归案,还大家一个清净。”
“这正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请您放心。”切尔西元帅立即表态。
“很好。”卓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