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声说:“魏泰能从白衣一路做到指挥使,除他自己勇武之外,最重要的是他有严瑜。严瑜的智谋和文韬,完全地弥补了魏泰的不足。魏泰自己也知道,没了严瑜,他治不好西三卫,所以他问你要了董正甫。魏泰和严瑜一文一武,一粗一细,十六年早就难分彼此。魏泰和严瑜,是极度契合的两个人。”
燕熙点头,他喜欢宋北溟带着茧子的指腹,在摩挲他皮肤里,有干燥和真切的热意。
宋北溟看进燕熙的眼睛说:“可是董正甫终究代替不了严瑜,董正甫或许能力足够,但董正甫当不了魏泰的锁。民间说鸳鸯剩下一只,独活不了。魏泰如今就是落单的鸳鸯,他孤身在这世上,活不长久。这种情况,劝不了。”
燕熙怆然怔住,良久缓言:“可是……”
“在我们看来的痛事,或许在他看来是解脱。”宋北溟看到燕熙的眼眶泛红,心中疼痛万分,他不想要燕熙哭,可是局势逼到这里,每一个人的牺牲,最后都会化成燕熙的枷锁。他无法阻止战场的死亡,只能用言语为燕熙开解,“谁也无法给魏泰再找一个严瑜,事不关己的劝说,只会让人徒惹悲伤。好在魏泰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脆弱,他现在凝着一口气要做到与严瑜的约定,我们能做的,就是助他建功立业。”
燕熙怔怔听着,意识到什么,蹙起了眉问:“你为何想的这般清楚?”
“将心比心罢了。”宋北溟望住燕熙,许多话在喉咙翻滚,末了什么也没说。
若是再早些时候,宋北溟会说:我甚至不如魏泰,你要敢走,我江山和功业都不要了,立刻就随你走。
可是这样的话,如今也不敢说了。
燕熙这次伤后,明显养起来比上次费劲。宋北溟恨不得把人揣在兜里,日日看着。就怕说了什么话,又叫燕熙添了心病。
燕熙却听懂了。
将心比心——宋北溟想的比魏泰还要绝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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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三卫到竹宅,骑马不到一个时辰,马车却足足走了两个时辰。
到竹宅时,天色已暗。马车还没在宅子面前停稳,温演便迫不及待地到马车边禀报:“主子,靖都来人了,带来了圣旨。”
舟车劳顿快把燕熙坐散架了,他由宋北溟半抱着出了马车,抬眸问:“谁?”
温演躬身回话:“锦衣卫指挥使邵亭。”
锦衣卫指挥使都派来了,燕熙与宋北溟对视一眼,心里都有数了。
燕熙缓缓地说:“叫人上茶上膳,先让他安置了。”
温演为难地说:“邵指挥使就侯在书斋外,说宣旨不得延误。”
燕熙面无表情地说:“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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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宅,书斋。
邵亭着急上火地等了半日,终于听说燕熙回来了,站直了候着。
这一等又是大半个时辰。
邵亭急得嘴里都要长泡了,又不能催,坐立难安地踱着步子。
直到听说内院里传过膳了,邵亭才在廊道看到那头有人打了灯笼过来,他耳力好,一听便知这阵仗里有燕熙,忙跪下候着。
素色衣摆和腥红的武官下摆晃过书斋门槛,邵亭脑门上的汗刷的就下来了。
宋北溟也来了,这可不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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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斋的主座早就改为两把椅子,燕熙和宋北溟落座后,卫持风唤邵亭进屋。
邵亭请安过后,支支吾吾半晌不知如何开口
燕熙邵亭的为难看在眼里,不紧不慢地说:“宣旨罢。”
邵亭取出两封圣旨,他看看燕熙,又看看宋北溟,踌躇地不知先念哪个为好。
宋北溟这才慢悠悠地说:“有我的旨意?”
邵亭硬着头皮说:“是,小王爷,陛下说给您的旨意要和殿下的分开宣读。”
“一起罢。”燕熙打断的了邵亭的话,“先宣孤的。”
邵亭来之前,就知道这差事不好办。他战战兢兢地拿了圣旨出来,看燕熙起身跪下,他哪敢真受太子殿下的跪拜,当即偏开身子,擦着脑门的汗快速读了圣旨内容,在最末一句时刻意提高声量:“太子燕熙速速归都。”
燕熙沉着脸起身,卫持风过去把圣旨接了。
燕熙问:“何事着急催孤回都?”
邵亭不知内情,只能拣着有限的信息回话:“属下不知,只听明忠公公说,夜长梦多。”
燕熙又问:“可还有旁的信给我?”
“有!”邵亭庆幸自己多了一手准备,挤出笑意说,“属下出都前去见了裴太傅和商少傅,两位大人有信给殿下。”
燕熙接了信,看完两封信后,面色更加难看了。
裴太傅说“盼归”,商白珩说“速归”,两位恩师也一致要他回都,想来靖都形势异常,必须得回了。
可是……
燕熙把信纸压在案上,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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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亭得不到燕熙的应允,只怕这差事是要砸他手上。他冷汗滑到脊背,手上捏着的另一份圣旨实在烫手,燕熙和宋北溟是大靖除了天玺帝外最尊贵的人物,他哪个也开罪不起。
可事情还是要办,他望了一眼宋北溟,欲言又止。
“念罢。”宋北溟掀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