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乐悦耳,礼赞动听。
卯时正,穿戴最高规格的朝服冠带,文武百官按照品级次序,分两列庄重地迈入午门。
受邀而来的使臣、耆老、僧道盛装出席,又成一列。
司礼官各司其职,他们皆是德高望重之人,有百余人之多。
纠仪御史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一位官员的礼仪,所有人都面色庄严,昂首挺胸,一丝不苟,炯炯有神。
“起!”唱礼官高唱。
太子仪仗摆起。
从东宫通向奉天殿的路上,两侧是精挑细选的带勋武官和侍卫。
所有人都望向了皇太子。
我的太子殿下——商白珩在心中默念,他在燕熙身后翩翩而立,轻声说:“微雨,属于你的时代开启了。”
燕熙回头,在晨晖中向自己的老师露出了笑容。
燕熙今日着太子衮冕,冠上垂着九串冕旒,将燕熙的面容隐在微晃的玉珠后面。
这让他平日那格外惹眼的容貌添了神秘与庄重。
他生得明媚,又因着荣的作用,姿容颜色格外分明,代表权势滔天的冕旒也遮不住他白皙的肤色、漆黑的眼眸和嫣红的唇,漂亮的下颌线从冕旒遮不到的地方露出来,线条姣好如同弯月。
从这一刻起,九珠冕旒让旁人不敢再去直视他的容颜。
没有人敢撩开他的冕旒去品呷他的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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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仗从东宫起。
燕熙迈开了脚步,他穿行在红墙黄瓦和歌颂祝祷间,身后跟着天玺帝给他配齐的东宫辅臣和属官。
商白珩一人领了太子少师、太子少傅衔,汉临漠领太子少保衔,跟在燕熙身后两侧。
再后面是整齐的东宫属官和东宫宾客,其中卫持风恢复了身份,领太子侍卫长。
蟒袍加身,八爪飞蟒气势汹汹,太子独享的杏黄色衬得燕熙肤色更白,他行走在汉白玉大道上,一步一步地通往奉天殿的最高处。
燕熙在这种庄重的礼声,脑海中是寂静的。
他来这个世界五年了。
从这一刻起,他终于触及到那把回家的“钥匙”。
这把钥匙入手滚烫,有着大靖疆土、黎民生计和权势万倾的重量。
燕熙却不畏这种沉重,他举重若轻地捏着那把“钥匙”,仿佛看到了时空轮回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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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看到了在明亮教室里,班主任上课前问同学们:“今日班长为何没来上课?”
同学们皆是一脸疑惑。
班主任脸上现出不解:“班长没让你们谁带话吗?”
同学们彼此对视,摇头。
班主任是个聪敏的中年女人,她立刻觉出不好,面色忧虑道:“你们班长从未迟到早退,谁知道他在家哪里?带我去他家看看。”
好几个举起了手。
班主任拎了包、带上钱、转头还吩咐人去请校医同行,带着几个学生冲出了校门。
燕熙冥冥中有一种预感,只要他在这个世界做的好,他在那个世界就能得救。
他一定要活过来,去赴那一场名为“高考”的成人礼。
三角函数、平面向量、文言翻译、现代文、倒装句、动力学、元素化合物……都将成为他通往龙门的玉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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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比此时,燕熙迈上汉白玉阶,在奉天门依礼停顿。
东官属官随行,停在丹墀下。
最后一段通往奉天殿的盘龙丹陛,燕熙在东侧玉阶拾级而上。
奉天殿里,焚香明灯。
天玺帝升上御座,燕熙独自走向至高处,在内赞官的高唱中跪在了天玺帝的面前。
五年来,他们父子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相见。
然而他们之间不会产生实质性的肢体接触。
依礼,天玺帝不能直接将册宝交给燕熙,太子册宝由礼官经内阁首辅梅辂之手,交到了燕熙手上。
燕熙在丹陛下朝天玺帝跪伏,郑重四拜。
天玺帝肃声说:“起。”
父子直视。
燕熙这一次不再是承受视线的一方。
他的目光与天玺帝交锋,以百官、万民和万使见证的储君身份与天玺帝较量。
燕熙想过,他身为东宫,只要杀了天玺帝,就可以立即登基完成任务。
可当他如此近地站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才发现帝王的威势,不仅在于个人。
天玺帝有无数的侍卫,明的暗的。
更无法逾越的是,礼制、规矩、天理和人伦都不允许他对天玺帝提起屠刀。
“弑君刀”于他多了一层“弑父刀”的含义,一刀下去,他终结的将是千百年来这个民族沉到骨里子里的忠与孝。
天玺帝哪怕只身站在那里,燕熙也杀不了。
燕熙垂下了眸,浓密的眼睫盖住了杀意。
天玺帝看穿一切,他五年来第一次在臣民面前露出笑容。
帝王的笑意,如有惊涛,叫人不敢直视。
天玺帝一言似重于九鼎:“皇太子当绵宗社之祥,荡四海之清,慰臣民之念,太子莫负朕望。”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燕熙再度拜下去。
“去拜宗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