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渊一动不动。
知茶便轻轻的笑了一笑, 捏住了他的鼻子。没过一会儿, 少年便喘不过气来的, 一张原本就肤色略深的面孔涨得通红。
“醒了就醒来吧。”她微笑道:“自己醒来总比让别人弄醒舒服一些呀。”
知茶说话的语气很温柔,也很亲切,听起来就像是嗔怪弟弟的姐姐, 又或者是颇为熟稔亲近的朋友。
但她越是显得友好, 蓝渊睁开眼睛之后,就越是显得戒备紧张。
他深吸了一口气, 看见面前的少女手上端着一个精巧的香炉,此刻, 那镂空的炉盖上,正弥散出缕缕白烟。
那烟雾慢慢飘近,蓝渊一闻, 便嗅了出来, 这是他昏迷前, 凝霜姑娘的侍女进来点燃的香料气息。
这恐怕,就是令他的蛊引全无反应的罪魁祸首。
而南疆之人的依仗就是蛊术,此刻蛊囊全失, 就仿佛武功尽废, 又好像一个大姑娘被剥光了衣服,扔进了一群糙汉子里头一样,让人心生恐慌。
蓝渊咬牙道:“这……是哪里?”
百户笑道:“还能是哪?夜卫诏狱呗。”
他这才发现, 自己被关在一个单独的隔间里, 没有窗户, 只有正前方一扇木门开着。
那个娇柔美丽的少女挡在门口,而百户和另一个英气十足的女子坐在门外不远处的桌子旁——那看起来平常应该是狱卒们值夜的地方——他们都正盯着他。
想起族中的长辈们曾经说过关于月明楼的事情,蓝渊顿时头皮发麻道:“你们……都是月明楼的人?”
“月明楼?”百户却轻轻一笑,“哪还有什么月明楼啊。早没啦。”
蓝渊却怒道:“说谎!——你们若不是月明楼的人,那怎么会我南疆的蛊术?!”
百户嗤笑一声道:“月明楼的确是没了。可月明楼里面的人又不是都没了。我们哪里说谎了?”
他说着,站了起来,活动了活动筋骨,扶住了腰间的火铳,朝着蓝渊露出了一个森寒的笑容,“不过,你既然已经醒了,那就别浪费时间,赶紧来交代交代,你都做了些什么吧?”
“……”
见他立马倔强的咬住牙齿,闭口不语,百户无所谓的挑了挑眉头:“行吧。那我们一个个问题慢慢来——你为什么会到大梁来?南疆人不都是绝不肯踏出丛林半步的吗?”
“……”
见他一直对着自己怒目而视,却保持沉默,百户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又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傻子。反正最后都是要说的,非要吃番苦头做什么呢?”
他朝着房间走来,就准备将蓝渊拽出去,知茶却在这时站了起来。
她并没有让开身子,反而挡住了他。
“等等。”她轻声道:“安公子等会儿会过来。别让血气脏了她的眼。”
安公子是谁,蓝渊不清楚。但从这些人的言语之中,他可以猜得到,那一定是个很重要,地位很高的人。
而听她这么一说,那百户似乎很是感慨的说了一句:“她这么重视么……?”
随即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听话的坐了回去。
只有蓝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不知道即将等来的,会是更好,还是更坏的事情。
……
麒初二带着姚玉容走入了诏狱。
他为了回来参加芳菲的下葬仪式,特地在军中请了假,又陪着姚玉容一起,来审讯这来自南疆的嫌疑犯。
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傍晚了,诏狱里光线本就不好,走的深了,就更是阴森莫测。
尽管墙壁上已经点起了蜡烛,麒初二手里也提着灯笼,但四周的阴影与昏暗的暖光交错相映,看起来更显诡吊瘆人。
好在没过一会儿,他们便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围坐在一起,颇为热闹。
这种活力温暖的“阳气”,一下子就冲散了那股阴冷之气。
他们大约是等的久了,还要来了一副棋盘,三人正围着一起,下棋解闷。
百户不愧是习武之人,第一个听见响动,站了起来,低头行礼。
封鸣和知茶慢了一步,她们让开身子以后,姚玉容瞧了瞧棋盘,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在这种地方也有闲情逸致下围棋,原来是五子棋。”
封鸣和知茶比起百户来说,与姚玉容更为熟稔。此刻百户不敢随意接话,知茶却笑着道:“只是消遣消遣,打发打发时间而已。复杂的费脑子,我们可不愿意受那个累。”
姚玉容笑了笑,没有再搭话。她转头看向了他们身后那个牢房中的少年,正好对上了对方那不甘示弱瞪来的眼睛。
他的年轻出乎了她的预料。
姚玉容敛去了笑容,蹙起了眉头,看向了百户道:“问出什么了吗?”
百户摇了摇头,低头回答道:“倔得很,什么都不肯说。不过,若是用刑的话,我保证明天早上,什么东西都能掏出来。”
牢房里瞬间安静了下去,一时间,只听蓝渊的呼吸声因为恐惧和紧张,一下子变得更加粗重——但这呼吸声却令这间监牢,显得更加寂静和空旷。
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