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冷破败的罗婺土司府正堂忽然明亮辉煌起来——高烛线香烧个不挺,正中的虎皮椅子上多出道穿华丽衣袍的“土司老爷”的虚影。
土司老爷的影子出现时,土司府其他座位上也陆陆续续出现了人影。
从山间聚拢过来的残破诡怪挤在大堂两侧,按照诡韵的强弱,从里到外地排着。而环绕院子的回廊上,出现一道道头目、家丁的半透明诡影。
他们全直勾勾笑着,盯着院子里活人和“罗婺百姓”被推进石头坪的情景。
残败的土司府在这一刻廊流红光,灯摇影曳,仿佛有成百上千的人挤在府楼的诸廊中。一种莫名的束缚感油然而生,卫厄手中的银蝶刃贴着手腕轻微震动一下——这是宝刀敏锐,在提醒主人。
卫厄眸底微微缓沉。
他觉察到这座土司府城的不同凡响之处——
与“振远楼”、骨烧镇都不同。
这是一座诡化了的土司府城。
“罗婺土司城”由官署化诡,而不是府城内的人化诡,府中的历代土司老爷、家丁都只是这座诡府的一部分——整座土司府在力求通过这样一场场科仪来将自己复原到最强盛的时候。十几名活人,恐怕就是用来串通过去与现在的“人祭”。
各种迎客招兵的庆贺举办得越多,府内的人影就会越凝实。
“土司府”自身也能被修复得更加完备。
如果等到它将自己修复完备,
数百年间的土司老爷、府内门客头目、家丁兵马,恐怕就会跟着全部出现。
相当于滇东北多出上千个受控制、有组织的狡诈诡怪。
到时候,必然是板上钉钉的诡神级诡异存在!
控制局和专员的大部分精力都在应对控制“诡话”副本的影响,很容易忽略现实中自己复苏的诡怪。
卫厄略微吐气,府内土炮响起后,石坪上浮现出的“罗婺百姓”全僵低着身,男的吹起一种形状古怪犹如葫芦的乐器,女的弓着腰,开始跳报诵家丁口中的“跌脚舞”。光着的脚板踩在粗糙的石头板上,乐器声响个不停。
而乐曲声一响,手脚连着血红丝线的十几个年轻活人,就不受控制地跟着这些残魂般的“罗婺百姓”一起跳了起来。
“罗婺百姓”的手放在他们肩头,
十几个活人肩膀一刺寒,全身如同过了冰电一样,脸上满是惊恐祈求,脚下却自发踩着响亮的拍子,跟踩着的不是刮脚的粗石头板似的,一下一下使劲将赤足往石头上剁。首先开场的是跌脚舞中的“卷席子”。
“卷席子”是彝族跌脚舞中的开场舞,象征邀请和配合。
等卷席子的节拍一过,
在血线的操控下,十几个活人甚至充满古彝族韵味地跟死人魂魄配合踩起“跌脚舞”里的斗脚来。
他们全都神情惊惧,嘴唇青白,但跺脚舞蹈的动作却“满载欢欣”,跟周围的“罗婺百姓”的残魂一模一样。
跌脚舞还没开始前,王程得他们这些被抓来的活人,还能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等跌脚舞一开始,阴寒的诡韵从四面侵袭过来,自己手足不听使唤地跳舞,一群人顿时慌了,眼神不住往土司府正堂瞟。
好在土司正堂本来就正对着跳舞的石坪,“土司老爷”和“贵客”的身影都在里头。
古滇时期,会被征兆来跳跌脚舞的,应该是些平日里见不到土司的寨民奴隶。土包子进府,直往土司老爷瞧算不得稀奇反常。
舞蹈一开始,就有不少来“投奔”土司府的诡怪,从正堂里走进屋檐下的走廊,欣赏着活人给它们跳祭舞。
卫厄站在正堂里,眼睛注视着外边被死人魂魄围住的十几活人,仔细地瞧了下他们手脚上缠着的红丝线,朝他们微不可觉地压了下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不要轻举妄动。随后,卫厄顺着走动的诡怪群,从正堂里走出,混入土司府的走廊底。
他一走,身侧穿深黑猎装的诡神也跟着动了。
天井中石头坪上的王程得他们都是一惊——
原先他们不是没看到卫厄身边站着个高马尾、深五官,皮肤微铜的男人,但那人穿着是与这诡异氛围格外相融的一身少数民族服饰。大家伙还以为“他”也是这土司府内的诡怪,瞧见这“诡”跟着卫厄移动,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直到瞧见卫厄并不惊诧,甚至两人都戴着同样的耳坠,才松了口气。
——既然卫神和这人戴了同样的耳坠,那应该不是土司府里的诡怪。
有两名专员在呢,活着出去的希望更大了。
王程得他们心中稍稍安慰,脚下依旧不受控制地“一跺一跺”到“八跺”地跟死人魂魄跳着跌脚舞。
他们都赤着双脚,一双肉生骨长的脚,脚板跺踩在石头上。就算是光滑的大理石,这么跺着都要生痛,更别说这石头板还粗糙得刮人,才跳没几分钟,一行人的脚板就开始火辣生痛。
四面的铓锣完全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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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厄跟着土司府内的诡怪悄无声息走进通廊里,神色无异,手却低垂着。一些米粒从他手指间散落,沿着木廊一直难以察觉地洒过去。
——米粒是卫厄从牛头烛前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