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寺后山某院落,传出阵阵琴音。
刘诏一身宽袍大袖,像个贵介公子席地而坐,双手抚琴。
琴音时而悠远,时而高亢,时而如泣如诉,时而仗剑天涯。
下人们躬身伺候在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钱富从外面走进来,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敢上前打搅刘诏的雅兴。
琴音骤停。
一根琴弦断裂,高高弹起,从刘诏面门弹过,差一点划伤他的脸颊。
“殿下可要紧?”
内侍林书平很担心地问道。
刘诏沉着一张脸,伸出手,自有清隽小厮上前,为他擦拭保养双手。
过去,这些事情都是漂亮的丫鬟在做。
知道顾玖是个醋坛子,这些近身伺候的活,也都改由清隽小厮来做。
不知情的人见了,还误以为刘诏有断袖之癖。
刘诏朝钱富看去。
钱富忙躬身说道:“启禀殿下,李侍中到了。”
他面有迟疑之色。
刘诏问道:“还有什么事?”
“李侍中带了一个女人过来。”
刘诏嗤笑一声,“请李大人进来。”
“那个女人?”
“另外找地方安排。”
“老奴遵命。”
片刻,李侍中被请进厢房,在刘诏对面席地而坐。
“刚听闻殿下琴音,真乃天籁。不知何时有幸,能再听一回殿下的琴音。”
刘诏轻轻擦拭着双手,下人将古琴搬下去,换上茶水点心。
“李大人请喝茶。”刘诏面色清冷,并不接对方的话。
李侍中端起茶杯,轻轻吹拂,浅饮一口,茶水温度刚刚好。
茶香悠远。
然而此刻并无品茶的心情。
他将茶杯放下,“殿下果然沉得住气。”
刘诏浅淡一笑,“父皇登基,还不到两年时间,本殿下自然不着急。”
“可是你的兄弟们,却很着急。”李侍中似笑非笑地看着刘诏。
刘诏挑眉,“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李大人若是看好我的某个兄弟,自去就是,又何必辛苦走这一趟。”
李侍中哈哈一笑。
笑过之后,他才说道:“换做别人说这番话,本官只当对方自大狂妄。不过换做殿下你,你倒是有这个底气。去年你借平乱的名义出京半年,实则是在南边操练水军。
就连你身边的几个心腹侍卫都留在了南边。本官听闻,水军渐成规模,正在不遗余力的肃清沿海祸害,打击海盗李海龙。”
刘诏面色清冷地问道:“李大人辛苦来见我,难不成就为了这些老掉牙的消息?文德元年即将过去,你我二人,何不谈一谈文德二年的事情。”
“殿下这般着急?”
“李大人不着急吗?”
刘诏轻蔑一笑。
李侍中握着茶杯,“看来殿下已经猜到本官的来意。”
刘诏没有否认,“略知一二。”
李侍中说道:“本官也不卖关子,南边有人托关系托到本官头上,希望水军的行动能限制在沿海附近。”
刘诏哈哈一笑,笑过之后,他嘲讽道:“莫非海盗李海龙托关系,竟然托到了李大人跟前?他倒是有办法。”
“托关系的人并非海盗李海龙,而是江南大都督府大都督。”
刘诏眉头微动,“张大都督请托关系?”
“正是。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张大都督的面子不能不给。要不然殿下的水军在沿海一带,将寸步难行。”
刘诏嗤笑一声,“大人是在威胁本殿下吗?”
李侍中摇头,“非也。本官是在替你攒人脉。”
刘诏:呵呵!
“这么说本殿下还要谢谢李大人。”
李侍中也不废话,直言道:“张大都督作保,诏夫人名下的海贸,保证每年能走三艘船的货物,绝无虚言。”
自顾玖同周瑾翻脸后,顾玖的海贸生意一直不太顺利。
天高皇帝远,江南那边的海商,个个阳奉阴违。
什么皇子殿下,皇子妻,在大海上还不如海盗李海龙一句话好使。
李海龙发句话,不让四海海贸的船通过,顾玖的货就出不了近海。
李海龙就是这么嚣张。
当然,李海龙只是海盗头子周瑾的化名。
刘诏打击周瑾,周瑾就反过来打击顾玖在江南的生意。
如今张大都督出面调停,似乎是个机会。
刘诏笑了笑,问道:“本殿下若是不同意,张大都督是不是要上本弹劾本殿下?”
李侍中说道:“张大都督坐镇江南多年,在本官看来,四五年内,陛下不会撤换张大都督。”
言下之意,刘诏要是不同意调停,四五年内,大家就乱斗一气。倒霉的未必会是张大都督。
只因为刘诏身为皇子,有些事情朝臣能做,他不能做。
他做了就是犯忌讳。
就比如去年他偷偷前往江南训练水军。
这事一旦被捅破,文德帝少不得要给朝臣一个交代。
因为没有明旨让刘诏下江南训练水军。事关军权,他的身份又是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