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终于淡去。
苏释依鲁从高空缓慢落下。
兵马正藏在一处僻静地方休整养神。
林风随便找了个地方靠着,她将匕首在火上烘烤一阵,放凉了再用它将手臂烧焦位置的皮割了下来。鲜血滴答滴答溅落,有些洒在她衣摆之上,有些落在泥地里面。一条手臂处理完,她将撕下来的布条一端咬住,另一端握在手中将伤口缠紧包扎。做完后,再对另一条手臂如法炮制,整个过程都面无表情。
这些伤口不大,文气能治愈。
只是免不了留下一些丑陋疤痕。
回头找医署的杏林医士就能处理。
苏释依鲁就在一旁冷漠看着,林风虽没吭声,但额头沁出的豆大汗水却一颗接着一颗,滚落而下,将脸颊染上的灰烬冲出一条条痕迹,露出原来白皙肤色:“看够了?”
苏释依鲁道:“倒是狠辣。”
对敌人狠辣无情,对自己也一样。
林风随便抓来一块布,将匕首沾上的血擦干净,收回刀鞘:“不狠辣的文心文士是长不大的,长大了也只会是别人的踏脚石。林某收下将军的夸赞,还有别的事情吗?”
苏释依鲁也不拐弯抹角。
“想看你痛苦惨叫的模样。”
他外甥死的时候,是不是也那么痛苦?
林风轻描淡写:“哦,扫了将军雅兴。”
苏释依鲁杀心也没昨晚那么重了,昨晚她都没死,今天更不可能死,他准备跳过这个不愉快的话题,问另一件事:“隔绝大火屏障消失之前,别处仓房为何突然起火?”
他更想问的是这场大火为何这么顺利?
粮食也不是那么好烧起来的。
他们连猛火油都没有,林风这么一会儿就让火势蔓延到无法控制的程度,太诡异。
林风不顾文士仪态,双腿曲起,两条受伤的胳膊就这么搁在膝头,整个人慵懒地向后仰靠:“因为提前布局,给北漠送的粮草可不是白送的。粮草里面混了些不起眼的特殊草籽,经过文气催化可以生热生油,仓房被抽芽的草籽从内部撑破,它的‘油’接触天地之气就会升温继而自燃,堪比猛火油,效果上佳。”
苏释依鲁:“……主上知道?”
林风道:“嗯。”
苏释依鲁:“……”
这简直不能用黑心二字形容了。
背地里支持陈姓商贾用金钱攻势砸进北漠,贪污受贿、笼络人心,借着对方的手在康国和北漠之间倒买倒卖,赚得盆满钵满。
一点点喂大诸如督粮官这些人的胃口,让他们为利益铤而走险,跟陈姓商贾一起偷换北漠粮仓大营新粮,用旧粮充数,新粮卖掉的差价大家伙儿一起瓜分。这么坑北漠一把还不算,居然还授意林风在旧粮加了“料”?
这厮,早就想烧北漠粮仓了?
林风似乎看出了苏释依鲁的心思。
道:“主上没你想的这么狠。”
主上一开始就单纯想渗透北漠套取情报,只是林风与那名陈姓商贾见面,一番交谈有了心思——旧粮也是粮,如何能白白便宜了北漠那群豺狼虎豹?烧了也不能留给人!
这个念头一出,她的心在狂跳。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粮草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若是旧粮能大范围散在北漠粮仓各个仓房,自己是不是能利用这点做什么?她怎么做才能将这些粮草烧掉?一开始只是想烧掉旧粮,但很快她就不满足于此,主上当年教她,既然要做梦就要一步到位,梦个大的!
万一实现了呢?
不亏,血赚。
若是按照原先的计划,应该要等北漠粮仓往前线运粮,自己也在前线,耐心等等或许能蹲到动手机会,也会更稳妥安全。说不定,她能借着机会一举端掉北漠所有粮仓!
苏释依鲁嘴角一抽:“所有粮仓?”
这个梦,果然很大。
林风可惜道:“只是没想到北漠发难这么快,陈家长几年经营也只能摸到其中两个粮仓大营。北漠派系斗争远比想象中激烈,也更加难以调和,很难一口气吃下所有……”
五处粮仓大营各有归属立场。
陈家长若都接触,怕是会暴露——北漠高层多贪婪,不可能、也不能容忍底下的人吃里扒外。他们愿意供着陈家长当财神爷,是因为尝到了细水长流的好处,若是让他们知道这位财神爷不仅是自己的,还是政敌的,怕是会狠心杀鸡取卵,不能独占就谁都别想占!
林风收到情报就坐不住了。
这份军功,她要定了!
苏释依鲁无语凝噎:“图什么?”
林风道:“军功!”
苏释依鲁没想到是这答案:“军功?”
林风平日表现,也不像是会贪功冒进的。
在朝中,对上谦逊有礼,对下宽和耐心,从不与同僚争功。这些年广结良缘、与人为善,对外都是淡泊名利的低调姿态。她还是尚书令嫡传,不出意外,日后还有可能全盘接收褚曜的政治资产,除了还没影的未来王太女,同辈无人能压她一头,甚至连比肩都无!
她却不曾拿着这名头招摇。
对府上族人仆从更是管束严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