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咸阳。
堆叠的书本文件中,一位身着玄色衣袍、眉目斯文气质俊雅的年轻男子正专注地阅览着文书。
文件众多,内容繁琐,他脸上隐隐带着疲惫之色,但却始终未有不耐之色,依旧仔仔细细地查看着每一份文件,然后提笔做注或签字,全程一丝不苟,没见露出一点敷衍。
蓦地,一个穿着官服、侍者模样的人慌慌张张从外边跑进来,虽然顾及着仪态没敢大步走,但小步走得又急又碎,却始终很稳,没有踉跄。
他面有急色,一路跑到大殿中,双膝一弯跪了下去,掌心伏地:“殿下,外边、外边——”
玄袍青年抬起头来,他有些疲倦地按了按眉心,掀起眼帘望向下边跪着的侍者,语气温和:“起来说话吧。外边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慌张?莫要急,慢慢与我说来。”
温煦的嗓音和蔼的态度,仿佛天生就带着安定人心的魔力,侍者擦了一把鬓边的汗,大大咽下一口唾沫,总算是从那种慌张的状态中抽离了出来,连忙站起身来,但依旧没有抬头直视上方的青年,态度始终恭恭敬敬。
“——回太子殿下,外边……天上,仙迹重现了!”
……天上,仙迹,重现?
几个词语在嘴里过了几遍,咀嚼良久,被称为“太子殿下”的玄袍青年、也就是扶苏——微微一愣,又回过去把这几个词语拼拼凑凑,重新拼组了一遍。
天上的仙迹,重新出现……
想到那个消失了三载、曾经与他们相伴三载的物什,想到那个人,扶苏几乎被公务填满了的心蓦地漏跳了一拍。
难道是……
“——这件事可曾派人汇报给父?”扶苏撩起衣摆匆匆起身,大步走下位置,准备去外边亲眼看一看,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出声询问身后落后一步、亦步亦趋的侍者。
这会儿,侍者脸上的惊和急已经尽数消失了。
闻言,他十分恭敬地回答道:“回太子殿下,陛下正在校场打羽毛球,直接便可见到仙迹出现。”也就是不用再去汇报的意思。
扶苏颔首:“善。”
其实就算是刚刚,仔细看的话也能发现,这侍者脸上的表情中是只有急切,惊讶,没有任何的恐惧和惧怕。
毕竟那神乎其神的“仙迹”,对于每个曾经经历过的人而言,都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他们如今的生活都是从那巨大的天幕出现时才开始逐渐变好的,每个人都在感激天幕,在发现天幕真的就那么消失后,大家都还觉得遗憾呢。
如今重新出现,怎么会有人因此产生惧怕呢?
当然了,这三年间才出生的新生儿当然是没有这个幸运的了,他们这才第一次见到天幕,估计要被吓哭的都有很多呢。
侍者心中不着边际地想着,跟在扶苏身后走出了大殿。
汉,长安。
刘彻撑着脑袋坐在最上方的椅子上,一手把玩着曾经从现代弄来的保
证无毒无副作用的漂亮瓷杯,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大殿里的各系代表大臣在这里打嘴仗。
以桑弘羊为首的“大汉财政部”
和以东方朔为首的“大汉教育部”
还有主父偃带领的一干行政官以及众多外交部民族管理机构等的臣子们正吵得不可开交,这个要经费那个要钱财还有挑挑拣拣要福利的,争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甚至直接撸袖子掐腰抻着脖子指摘对方花钱多、最后再一秃噜皮嫌弃桑弘羊不会赚,于是又引发新一轮的争斗。
但他们吵归吵,目前的大汉朝而言最花钱最烧经费的部门——军队、的代表人,卫青大将军,则是神隐了一般老神在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青的下手位,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也正垂着脑袋,只不过他不是单纯安静听吵架,而是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闭上了眼,脑袋一点一点的,却是早就睡着了。
——其余人就算看见了,也不cue他们,依旧各自吵各自的。
反正陛下也不管这舅甥俩,惯惯了,谁还不知道?
而且就算再抠经费,也不会从军费里省的,朝堂无人不知。
唉,还能怎么办呢?没办法呀,人比人气死人啊。
众人大吵间,一个脚步匆匆的侍者从外边走进殿里,对这些大佬吵架的场面视若无睹,熟练地从旁边低调溜进,快步跑到了刘彻身边,行礼,近身,汇报,一气呵成。
“陛下,天有异象!”
正听得直没劲的刘彻闻言一抬眉,总觉得这话好像似曾相识。他搁下茶杯,闲闲扬手,让侍者站直了细说。
“回陛下,天上、……仙幕又现了!”
刘彻一顿,登时腰背又直了几分,掌心落到桌子上,确认道:“此言当真?”话刚出口,他又摇摇头,直接站了起来,制止了侍者的回话。是与不是,只要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这动作太大,把殿中兀自吵得不可开交的众臣都惊到了,众人纷纷侧目,只见他们陛下一句话也没有,拂袖走下来就往殿外走去——这可吓坏了一群人。
他们面面相觑,都在用眼神质问对方:是不是你这老家伙又惹到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