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阎早就忘记了自己母亲的样子,从他有记忆以来,好像就只记得父亲的模样,后来父亲娶了妻子,生下了弟弟,便双双发生意外去世,只剩下自己和甘麟。
他因为是长子登上首长之位,虎族自然有不少不服的兽人,也幸好他天生神力才镇压了这些人,小时候勾心斗角只想活下去,没有亲人的爱护他冷漠无情,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目的变为了一统兽族,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活着很没意思,直到那个总是笑着的女子出现。
她碧绿的眼眸里好似含着万物,带上知性之美,她在丛林里可以认出所有植物说出它们的功效,她烤得肉香总能飘到他隐匿的地方,她讲故事的声音沉静而安逸,听着便想化作她手中的陶瓷杯,被斟上清香微苦的茶液,被她细细品尝。
她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迷人的味道,好似能拯救在黑暗中徘徊的自己,可甘阎独来惯了,不知该如何接近这样美丽的她,他只能看着甘麟围在她身边不停地献殷,而自己永远隐藏在后面的丛林里,他一动不动,看着沉睡时的她,看着认真烤肉时的她,看着发呆时的她,看着所有时刻的她,愈发沉迷。
他的眼里只有她,可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他的位置。
他以为她爱巫云凉,否则也不会因为他和阮环之事来到虎族毛遂自荐当军师,所以他心里暗暗打算,总要找到一个理由赶走巫云凉,若是苏纪要跟着离开,他绝对会将那人杀掉,把她囚禁在身边。
可当他亲眼看到她将巫云凉砍晕,看到她将他泡在酒里,看到她被巫云凉迷惑要把他放出来时,甘阎觉得自己好似生出了什么情绪,他很熟悉那是什么,就像小时候父亲带着甘麟出去捕猎而将他扔在族里时,他心中的嫉妒仿佛狂潮。
想要杀了巫云凉。
可他却看到苏纪毫不犹豫地亲手杀了巫云凉。
那种情绪迅速化为乌有,他看着苏纪走出山洞,看着她发现自己时惊讶的小面孔,听到她说请他喝酒,甘阎想自己一定是勾着唇的,即便他突然看不透了她,可她还是那个她,会笑,会烤肉,会讲故事。
他陷入了执迷,想要得到这个女子,看着她被惊跑,他举族进攻蛇族,他知道她不想让自己发动战争,他早就不在乎了什么一统,只要她在自己身旁浅笑,他便已经得到了这天下。
可她又把视线放到了兔族首长上,似是毫不吝啬地独爱着他,令人疯狂的嫉妒,甘阎心想她什么时候也能亲手将严络言杀死,毕竟蛇族善嫉,兔族善欲,严络言一旦和别的女人有来往,她必定会出手。
但他忘了,若是严络言只肯爱苏纪,愿意匍匐于她,他根本插不进去这没有缝隙的情感中。
直到死去,他看着女子精致面容,突然发现自己这一生,好像都只是在看着她,她在做什么,她在说什么,她在看什么,而自己都在注视着,即便偶尔踏前一步,又迅速地退后了三步继续凝视着她,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让他迈不出脚步,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只看着她。
因为心中早就看得透彻,她不属于他。
她是冷漠而炙热的光啊,又怎会被他独有。
他就算死后,也不肯闭上眼眸,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她,只有她。
终是将她一生模样刻印在了瞳孔之上,再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