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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星臣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略觉烦恼。
原来这几日,俞府里也发生了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动。
自从那天,那矮个丫头、唤作明丫的,欲把小黄狗带走被俞星臣斥责后,次日,叶蒨儿就带了两个丫鬟前来,郑重向他道歉。
俞星臣并没有见她,只叫灵枢出去说他身上不自在,知道了,请她不用麻烦。
不料那天晚上,灵枢悄悄地进了书房,跟俞星臣说道:“大人,那个叶家的主仆有点古怪。”
俞星臣不想理会她们的事,便仍是不动声色地翻书。
地上的小黄狗倒是抬头叫了声。
灵枢见状不敢打扰,低头要走。
俞星臣却道:“怎么?”
灵枢这才忙靠近了,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俞星臣听罢抬头,望了灵枢半晌,问道:“听见说什么了?”
灵枢道:“我并没靠的太近,可是看起来是那丫头在骂人,叶小姐却一声不敢出。倒像是……奴才变成了主子,主子变成了奴才。”
原先先前灵枢因为讨厌那明丫要对小黄狗不利,又觉着这丫头未必安分,怕她私下捣鬼。
于是他悄悄地潜入了内宅,想看看那丫头到底是什么主意,也好事先提防。
这只是他的私心,按规矩说是绝对不允许如此的,所以灵枢不敢十分靠近,只在对面的屋脊上向院内打量。
倒是让他看见了,那叶蒨儿领着丫头们进了屋子之后,其他的丫鬟便给赶了出去,只有那矮个子的明丫跟另一个丫鬟在。
明丫一进门就坐在了椅子上,毫无规矩。
她指着叶蒨儿不知说些什么,看脸色似乎很气愤。
叶蒨儿站在原地,敛着手垂着头,倒像是做错了事。
明丫呵斥了几句,另一个陪着她的高个丫头云儿捧了一杯茶给她。
她接过来喝了口,像是嫌弃烫还是如何,眼珠转动,一扬手,竟是把茶水泼在了叶蒨儿的身上。
叶蒨儿竟没有闪避,也不生气,反而把头垂的更低了。
当时灵枢从头到尾、看到这一幕,简直惊呆了,恨不得掠过去细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又怕俞星臣知道他擅自接近女眷住宅而不悦,于是强忍不动。
室内明丫又不知说了些什么,便转身,打着哈欠向内走去。
身后,叶蒨儿却跪了下来。
她就这么跪在屋内,没有人理会她。
灵枢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时辰,里头那明丫想必已经睡着了,但是叶蒨儿竟然还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再接下来,灵枢就没再看下去,也不知道她跪了到底多久。
只听说晚上给夫人请安的时候,那叶小姐走起路来,有些趔趄,徐夫人问她怎么了,叶蒨儿说是先前睡觉的时候,麻了腿。
灵枢把自己所见所闻都告诉了。
俞星臣将手中握着的那卷书晃了晃,那是一本《易经》。
他心烦的时候,就常常喜欢看这本解闷。
“‘易’一名而含三义,”目光扫过书页,把书放下,俞星臣负手,喃喃道:“‘所谓易也,变易也,不易也’。”
这是易经之篇、《乾凿度》之中的一句。
意思是,“易”这一个字有三种意思——简易如一,适时而变动,亘古不变。
这看似简单的三段,却暗含极其深奥的天地至理,极难参透。
灵枢当然不懂这意思。
俞星臣望着窗外夜色如墨,终于吩咐道:“不用惊动他们,暗中留意就是了。”
次日,俞星臣去给夫人请安,又见到了叶蒨儿,而叶蒨儿的兄长叶子赋也在,看着是有点儿精明面相的青年,大家彼此寒暄。
叶子赋这两日在吏部奔走,他们家族虽说是舜州望族,但在京城里却也算不上数。
只因知道他们家是俞家的亲戚,如今在京内又住在俞家,所以那些眼高于顶的吏部堂官们对他自然也高看一眼,不至于十分怠慢。
之前俞星臣因为京内疫情跟追踪北原细作忙的自顾不暇,所以不曾回府来,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叶子赋简直如获至宝。
“先前弟在舜州,也早就听闻俞兄大名,今日相见,真真是三生有幸。”叶子赋满面生辉,他十分重礼,深深鞠躬拱手,双手几乎垂地。
俞星臣含笑回礼:“公子客气了,如今既然两家做了亲,自然似一家人。不必说见外的话。”
徐夫人看他两个说话,笑眯眯道:“叶公子说先前去吏部的事,也不知怎样,我自然不懂,你可以跟你三哥哥说,叫他给你出主意之类的,也方便些。”
叶子赋道:“我只怕烦劳了三哥哥。”
俞星臣一笑:“不至于,我也只是力所能及,毕竟我不是吏部的人,所能的又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