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臣出身名门, 家教严谨,但他天资聪颖,相貌又出色, 打小便人人喜爱。
家中长辈更是视若珍宝,因此从小到大,竟是没有人碰他一指头。
就算入朝当了官, 官职虽不算大, 可家世身份再加人品, 一应同僚上司,多是敬爱他的,对他皆是和和气气恭谨多礼, 甚至连一句恶语都难听见。
那些没吃过的亏, 好像来羁縻州这一趟, 都尝尽了。
被薛放掐的半死也就罢了,薛十七郎是那个时刻磨刀霍霍的性子,他动手打人不是奇事, 再加上俞星臣又每每招惹,不被弄出个好歹来已经算是薛十七郎克制, 也是俞星臣的造化了。
但是杨仪?
俞星臣时不时总会想起在泸江大佛堂那里的初次相见。
杨仪还没看见他的时候, 他已经看见了他们。
她跟薛十七郎走在一起, 看着就仿佛是站在雄鹰旁边的一只白鹭,纤弱,美丽,单柔,伶伶仃仃,瑟缩的翅翼,有些许令人怜惜的灵性。
她跟薛放站在一处, 显得天差地远般的不调和,但细看,却又仿佛是天生地设似的赏心悦目。
不过,再怎么看似柔弱,白鹭……却是能吞蛇的。
俞星臣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挨巴掌。
这就是说他是真把杨仪给惹怒了。
被打的瞬间他几乎没能反应,只觉着脸上被拍了一下,说实话力气不算很大,但极具侮辱性。
俞星臣的脖颈有些僵硬,他慢慢地回头,眼神里还是不可置信。
她,怎么敢?
惊怒,让俞星臣在瞬间攥紧了双手。
再怎么出身显赫人物矜贵,他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笏山巡检司衙门。
田溪桥办事不可谓不心细,就算是监牢这里他也做了安排。
派了两个亲信之人守在牢房,一概闲杂人等都不许跟薛十七郎会面。
薛放本来想找个人询问,杨仪到底去没去温英谋那里,若去了又怎会不叫屠竹进去……是有什么误会?还是……
他宁肯自己是多心,但不知为何,时不时总有心头惊跳之感。
每个人都以为,薛放落在这种境地,很该为自己的生死前途做考量了,但薛十七郎蹲在牢房内,绞尽脑汁,却都是想杨仪如何。
先前他喊了两个狱卒,可那狱卒还没靠近,就给田溪桥的人叫住。
那两个家伙走过来,笑的像是两只豺狗:“薛旅帅,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我们,我们办事儿比他们强。”
薛放想啐他们,又觉着别浪费自己的唾液。
他没想到田通判办事这么紧密,自己连传递消息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是别的事,也许不用避开他们,但薛放觉着不能对这些人提起杨仪。
先前,他预料到此事必定不好处置,万一闹出去,杨仪是跟在他身旁的人,那夜又曾被施武纠缠。
他心知不管是谁负责审讯,对他自己,他们不敢怎么样,万一只冲着杨仪,或者呵斥,甚至拷问,那如何了得?
别说她身体是那样,就算多给拉上公堂两次,多给呵斥几句,也已经够受的了。
在那种情况下,薛放才想到该把她交给狄闻的法子。
他原先还打算一到笏山,便去面见温英谋,把杨仪亲自托付,以示郑重。
谁知他连走开的机会都没有。
起初还庆幸杨仪走的快,虽然她的这种“果断”,叫他心有隐忧。
可定下神来,薛放忖度……以杨仪的脾气,也许她是借着这个机会,去向温英谋替自己求情吧。
这么想也说得过去,虽然他知道温英谋是个不倒翁般的人,自有主张,而不会轻易被什么外力所动。
但总比把她拉到这泥潭里好的多。
尤其,这案子居然是田溪桥来审问。
简直叫人后怕。
倘若杨仪不走,留在这里,怕不给田溪桥从里到外扒上几层皮。
薛放一想到昨夜所见,他自己都没法接受,若还得让杨仪当着那满堂之人的面细说不堪,他不知杨仪会是如何感受,反正他自己是无论如何容不得。
屠竹那句监军所的人不许他入,让薛放又觉不安。
要只是单纯的不认识屠竹、或者居所防备森严不叫他进去也就罢了。
怕就怕有别的意外。
躺在铺着稻草的木板床上,他闭着眼睛。
他想起昨夜去找杨仪的情形。
薛放突然觉着自己可笑。
从马帮那一夜,他心里就有点什么东西硌着,他把那个归结为“意外”。
何况杨仪也跟他说了是“正常”,她是大夫,说的话自然有理。
而且看她的样子,也没有很在意,至少并没表现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