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秀才和青乔姑娘聊了一会关于画会的事,随即话题被扩展开来,谈到诗会、灯会、庙会甚至婚宴。
当然,蒲秀才并非完全经历过这些会那些会,大半也是道听途说,或者自己想象。
于是,一个半懂不懂的,一个更是似乎什么都不懂的,反而一个说得口若悬河,一个听得津津有味,其乐融融。
一直到日上中午,这场奇葩的聊天才以青乔感到疲倦需要休息而结束。
蒲秀才在厅堂里嘿嘿傻笑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取出天阙笔,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几个呼吸之后,便进入了脑海中的仙术空间。
……
……
照例是笼罩四方的黑雾,悬挂虚空的油灯,以及一块丈方的似黄金铸成的地板。
一切没有任何变化,似乎亘古如此。
不过,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那块黄金似的地板上,多了许许多多发着光的线条。
这些线条或粗或细,或直或曲,或纵或横,或分或离,一条条相互交连,彼此相依,影影绰绰,似在组成一幅画作。
这幅画似山水,像人物,又像是星象天图,但更像是一望万顷的海波。
只是每到关键相连的部分,发光线条都是断开,空缺了下来。
正是这些缺陷,这些尚未完成的线条画笔,令这幅图多变,充满不确定性,亦令蒲秀才着迷。
他今天画技胜过昨日,远胜前日,超越大前天,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都不为过。
但是,却看不出这一幅画究竟是画的什么,可以说是相当离奇了。
只是越是如此,蒲秀才越是喜欢,越是着迷。
打心底里,他除了一个书生秀才该有的谦逊本分之外,未尝没有书生秀才不该有的冒险、猎奇精神。
这一点,从他自小便求张道士学习仙术就有所体现,而那日救助青乔,除了善良的天性之外,又何尝没有猎奇冒险的精神参与其中?
寻常书生秀才,焉敢救助一个不明来历、不知后果的女子?
当然,这些更隐晦的天性,蒲秀才尚不自知罢了。
眼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面前这幅即将完工的图画所吸引。
这幅画既然是关键位置便断去墨痕,蒲秀才当然不是不可以直接先描绘出一个完整部位,然后以此推测究竟是画的何物。
只是这样的画法却不是这幅画自然的走势,蒲秀才不愿意逆势而为,打乱节奏,所以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不过他也并不遗憾,毕竟不过多等几天而已,而今天一切都将揭晓。
当下,蒲秀才手持那支发着莹莹毫光的天阙笔,聚精会神,缓缓落笔。
每落一笔,黄金地板上便多了一条发光的线条,将其他错综复杂的线条串联在一起。
蒲秀才的动作越来越快,而头顶油灯中的灯油也越来越浅。
终于,他的动作忽然一顿,笔一停。
“成…了!”
蒲秀才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脚下的画。
就在这时,布满整块地板的笔墨画线忽然闪烁起来,竟然像活物一样游走、穿梭。
在蒲秀才震惊的目光中,它们忽而组成一幅山居秋暝图,忽而组成一幅青天赤日图,忽而组成一幅“小草”,忽而形成一棵“树”,忽而化作一片“海”,一个“人”,甚至一个字……
“原来这幅画是活的!”
蒲秀才看着变幻不定的画,心里恍然,之前的疑惑也迎刃而解。
就在他正要仔细记忆那些闪过的画作的时候,所有的线条忽然定格,所有的光芒聚敛。
只剩最后一幅画,烙印在黄金地板上,闪闪发光。
一幅非常简单的画。
或者说,一个字符。
这是一个蒲秀才从未见过的字,不是现下所有的“今文”,亦不是蒲秀才所知的任何“古文”,充满了岁月的古老气息。
蒲秀才只能面前分辨出,这个字,有十八笔之多。
鬼使神差的,他缓缓伸出手,按在上面。
刹时间,蒲秀才浑身一震。
一道玄奥的信息直接传递到他心里,如果换作文字,那便是——
“阳,避鬼驱邪!”
信息传递结束,不待蒲秀才反应,这道字符的光芒忽然大亮,四周的黑雾立刻被刺破,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仿佛是在推动什么重物。
于是,原本只有丈方的一块地板,扩大到了五块五丈大小,多出来了四块。
蒲秀才呆呆地站在正中那块地板上,看到原本锐利如剑的光芒忽然柔和下来,化作星星点点实质的光粉,袅袅升起,汇聚在头顶那盏油灯中。
肉眼可见的,灯盏里原本接近枯竭的灯油迅速充盈起来,灯也开始变大,灯光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完全囊括这五块地板,五丈方的空间。
“这……”
蒲秀才张了张嘴,看着手里愈发明亮的天阙笔,又看着四周宽敞了几倍的空间,无数念头纷飞。
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非这真是黄金屋,而我干的活就是擦地板?擦着擦着,就擦出了一座黄金屋?
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