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个瞬间,所有的无助集结为一个铁拳,不由分说的砸在她身上,疼得她喘不过气来。苏九年很想攥住男人的衣领质问,凭什么这样对她,为什么非要逼着她臣服,为什么就不能放她一条生路。
可对上男人狭长的眸子时,她又瞬间清醒。
她不过是被别人放弃的棋子,一个任由旁人揉圆捏扁的丫鬟。古话说,每个人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中,可这句话一点也不适用于她,她的命不是在自己手里,而是仰仗别人从手指缝里漏出的一点怜悯。
这种情况下,她不免觉得怨愤,忍不住去想,倘若她是高门大户里的贵女,享受家族庇佑,秦明尧可还敢如此对她!
“你就这么笃定?”苏九年问。
秦明尧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站在阳光底下,自信而又张扬着:“你也没有旁的选择不是吗?”
是啊,她又有什么选择。秦明尧如此逼她,不过是笃定她没有倚仗,倘若她有呢,她就不相信自己真的非要走上一世的老路。
苏九年咬着牙朝着秦明尧行礼,“大少爷,奴婢先告辞了。”
于是便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的犹豫。
在盛烈的阳光底下,秦明尧看着小姑娘纤细的身影渐渐远去,微微眯着眼睛,不知怎么,觉得这一幕意外地熟悉,像是什么时候发生过一样,什么时候呢?
——
别看苏九年在秦明尧面前放了狠话,实际上她心里也没有得多少底气。现在她认识的唯一能够压得住秦明尧的,便只有秦三爷一个,可苏九年不敢确定,三爷对秦明尧的容忍到底到什么程度。
她藏着心思,晚上做饭时,手指贴着锅沿被烫到,疼得她抽了一口冷气。
来帮忙的婆子连忙将她拉到一边,舀了一瓢冷水往她的烫伤处浇,“姑娘,你也太不小心了些,这要是再烫得狠些,就会起水泡,容易留疤。”
“我刚刚想些事情,一不留神就这样了,谢大娘提醒了。”
“是应当注意些,我啊,有个小女儿,也是做饭的时候不注意,被热油烫到脸了。”婆子叹了一口气。
苏九年万万没有想到会戳中别人的伤心事,一时有些无措,轻声问:“那她后来好了吗?”
“没有,就因为这件事情耽搁了亲事。可毕竟是我女儿,就算是一辈子在家,我都愿意养着她。”婆子说到这里,眼中有了泪光,“可是我恶毒的媳妇嫌她在家里没用,竟然将她嫁到大山里给一个鳏夫做续弦,我这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她一面。”
大周人重礼法,强调以“仁孝”治理天下,盛京在天子脚底下,更是讲究。苏九年这么多年,见多了婆婆磋磨儿媳妇的,却鲜少听闻儿媳妇和婆母对着干还将小姑子远嫁的。
她问了一句,“那她哥哥呢,不说些什么吗?”
“他能说什么,那恶毒妇人枕头风一吹,他便分不清东南西北。”婆子说着哭出来,絮絮叨叨地念着儿媳妇的不是,最后面念念叨叨如疯魔了般,“可怜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苏九年只好陪着说几句安慰的话,将做好的饭菜端出去时,另一个婆子私下拉着她说话,“你别听王家婆子瞎说,她家过成这样,她自己也要负一半责任。她又不是没生过闺女,轮到自己儿媳妇生闺女时,恨不得将嘴皮子架在她儿媳妇头上骂,她儿媳妇才挑唆她儿子同她离了心。”
她一向是不大过问这些闲事,这次想了想之后突然问了一声,“她儿子怎么肯听她儿媳妇的话。”
“这有什么肯不肯的,两个人睡在一张榻上,床头吵两句,床尾就合上了。男人嘛,枕头风虽然不说都有用处,可吹久了,总是能管点用。”
苏九年旁的话没听进去,倒是把这句记上了。倘若她成了三爷的枕边人呢?三爷是不是就能够听进她的话了?她倒是认真想起这个问题来。
外面传闻说三爷不能人道,倒是有一点根据,比方说这么多年,他确实没有碰过任何女人,不然老夫人也不会着急他的亲事。倘若她真的和三爷有些什么,外面的传闻不攻而破,三爷那里是怎么交代暂且不说,老夫人总是对她要多几分关注,就是凭着这几分关注,她便有几分倚仗。
有时候人的恶念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比方说她这样想了,鬼使神差之下,她就真的在桂花酒里下了一点春风散。
她也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手上一抖将整包春风散都倒了进去。她定定地瞧着青花瓷酒壶,犹豫起来。
和秦三爷相处这么多天,她多多少少能摸清楚他的脾气,倘若这次真的算计他,怕是日后都要惹他厌烦,她不愿意三爷烦着。他是她为数不多的美好,哪怕只是一场梦境,她也不愿意将这份美好夺摧毁去。
“姑娘,姑娘在吗?侯爷找你有事,让你快些过去。”外面有人喊。
苏九年应了声,也没来得及收拾,连忙洗了手之后走出去。
厨房帮忙的婆子见到之后,便想帮着将饭菜送过去,谁知道不小心,袖子刮到酒壶上,酒壶直接倒了,里面的酒水撒得一干二净。
她心里一慌,连用抹布将酒水擦干净,最后没了办法,只得用酒壶重新装了一壶,然后端着饭菜和酒壶,送到前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