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手肘环在胸前, 瞪了孟风眠两眼。 孟风眠扛不住了, 笑着连连讨饶,“是是,是大哥不对,我刚刚是笑了。” 话才落地, 视线落在地上那些枯叶, 孟风眠又想起方才的事,忍不住又是一笑。 顾昭瞪着瞪着, 自己也笑了起来。 下一刻,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探了过来, 将顾昭发上残留的一片叶子摘了下来。 顾昭抬眸看去, 正好瞧到孟风眠微微垂眸的神情,许是因为方才的笑意,这时,他的眉眼显得格外的温柔,像是在秋风下摇曳的蓝花楹, 大片大片的落下。 顾昭直愣愣的瞅着孟风眠。 “好了,这下干净了——” 孟风眠低下头, 正好瞧见顾昭瞧自己的眼睛,他手中的动作一顿。 下一刻,干燥带着暖意的手拂过顾昭的眼, 接着,衣袖拂过眼睛, 很轻,像是春日温柔的风。 “顾小昭, 别这样看着我。” 他怕, 怕自己会犯了错, 打破这平静的生活,从此,这双眼睛再不会这样看着他。 明亮的,温暖的,信赖的…… 孟风眠轻轻叹了口气。 灰色的眼翳里有道轻愁闪过。 …… 那一道声音很轻,好似从远方而来,又好似只是一场幻觉,只是一瞬,那附在眼睛的手便拿开了,清晨的阳光洒下,大片的照进眼里,有些晃眼,顾昭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什么?” “风眠大哥,你刚才说了什么?” 孟风眠轻笑一声,“没什么,不是要紧的事。” 他的视线一转,目光落在顾昭手中的红鸭蛋,拿过一个,和往常一样语气。 “这是给我的吧,我就先拿走了。” 孟风眠拿过其中一个,朝客栈厅堂走去,在一张圆凳上落座。 顾昭瞅着手中的红鸭蛋,倏忽的脑袋灵光了下,福禄寿喜说了,她还有个运道还没说呢。 “顾昭要走桃花运?” “诺。” 远远的,一道声音传来,好似带着笑意,幽远又绵长,辨不清男女,那是天地之势的回应。 顾昭凌乱了:…… 早不回应,晚不回应,这个时候又回应。 “不成不成,咱们换一个,我比较喜欢其他两个。” “顾昭要发财了……” “顾昭要走好运了……” 只是,不论顾昭怎么念叨,那天地之势都不再回应了,门外,秋风吹起落叶,打着旋朝远方卷去。 客栈大堂里,孟风眠低头瞧着手间拈着的落叶,笑了笑,宽袖拂过,半青半黄的落叶便落到了袖中。 …… 考生考完,抄录官要将卷子誊写一遍,再由考官评判,这样一来,张榜的日期就得在半个月后了,等着张榜的书生聚在一起,今儿这个文会,明儿再来了个诗会,忙得不亦乐乎。 一时间,祈北郡城都热闹了许多,先前因为书生断指的事而萧条的气氛,渐渐回暖。 毕竟,祁北郡城可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城市,这等小风小浪,不足为提啦。 客栈的生意也好了许多,大堂里日日高朋满座。 潘寻龙是个好热闹的,除了多福客栈的诗会,还带着赵家佑和卫平彦参加外头的文会,镇日早出晚归,乘着日光出门,披着星光归来。 这日,顾昭好不容易才拦到人。 “别的都好说,我也不管,只有一条不许犯,不许去青楼画舫,更不许带着表哥和家佑哥去,知道没,不然我就和你阿爹告状了。” 她拦着潘寻龙,瞪了瞪眼睛,神情认真道。 别瞧这些读书人正经模样,她可是听郑哥说了,这些天不单单是客栈的生意好了,青楼画舫,勾栏瓦舍,它们的生意也好了许多。 去那儿的多是秀才公,红袖添香,清谈时,有丝竹靡靡之音相伴,就是喝白开水都能红了人面。 到时,才子有才,佳人有情,两者情深意厚,岂不是又是桩桩佳话,件件美谈? 风流韵事,名传千古都有可能呢。 顾昭听了,顿时神情一凛。 别的不怕,就怕这三人误入歧途了,她是管不了别人,不过,管管潘寻龙三人,还是成的。 潘寻龙叫冤,“乱说,我们才没去那地儿呢。” 当初那瑜娘,他可是亲眼见着的,他算是明白了什么是红粉骷髅,一不留神,那是会要人命的。 潘寻龙动作夸张的护住自己。 “我们没去,你也不能和我阿爹乱说,回头坏了我的清白,是会耽误我娶媳妇的。” 赵家佑和为卫平彦也跟着点了点头。 没错没错,他们也是要娶媳妇的。 顾昭:…… “咱们什么时候回靖州城?” 潘寻龙想了想:“等张榜后吧,说不得就运道好,祖坟上冒青烟,给我们考上了呢。” 张榜后还有鹿鸣宴,乡试放榜后的第二日,由官府和主考官主持,宴请新科举人和内外帘官,到时热闹着呢。② 顾昭想了想,便随了三人的意思,打算在祈北郡城再待一段时日。 潘寻龙三人参加宴席文会,那厢,顾昭也没闲着,这日,她寻小二哥问了祈北郡城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啊,让我想想。” 郑泉停了忙碌的动作,略略想了想,一击掌,一副巧了不是的模样。 “你们有空,倒是可以去城南丰凌街的庙会去瞧一瞧,这几日,那儿热闹着呢,要不是阿爷拘着我,我也得去耍一耍。” 他言语中有兴奋之色。 “八月二十是我们这边信奉的神灵的诞辰,踩高跷,舞狮子,蚌娘祈舞……可热闹了。” “我和你说啊,那边的吃食也好吃,和我一条街的杏花妹子,她也跟着她阿奶出摊,她阿奶卖些竹编的小筐子,回头搁笔,做小花篮都好看,杏花妹子卖一些果酿,香着嘞!” 郑泉想起那闻到的飘香味,甜甜腻腻,忍不住咕咚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