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柔和的光透过窗棂照进屋舍, 照过圆桌上的大肚茶壶,一路蜿蜒的照到床榻边,却照不进江香兰的心里。 一时间, 屋里只有江香兰流泪的声音。 不过,她也不敢哭得太大声, 要是将街坊邻居引来了,老伴儿, 老伴儿怎么办? 如今, 他可见不得人! 一方帕子在带着手套的手中递了过去。 周达:“别哭了, 仔细身子, 擦擦脸吧。” 江香兰捂着嘴, 老花的眼睛哭得更浑浊了。 周达叹了一声,“定然也是上天怜悯,我这一摔, 虽然人摔没了, 但我还能留下来照顾照顾你啊。” “你别怕,我和以前还是一样的。” 周达有些僵硬的将江香兰搀扶起来,让她靠在后头的棉被上,又拿了厚袄给她搭上,这才重新端过桌上的粥。 “吃, 吃吧, 回头该凉了。” 江香兰满心的悲怆, 一碗粥吃得囫囵,吃得没滋没味。 ...... 冬日的日头格外的短, 酉时刚过, 日头落到山头的另一边, 天色眨眼便昏暗了下来。 家家户户燃上了烛火, 昏黄的烛光一下便充盈了整个屋舍,寒风吹在窗纸上,簌簌扑扑,偶尔有风透过缝隙,吹得桌上的烛芯微跳。 屋里,人的影子落在窗纸上,有几分寂寥,又几分惆怅。 周达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儿?”江香兰听到动静,有些紧张的问道。 她顿了顿,迟疑了下,眼里又悲又无措,“你,你可别做坏事啊。” 周达回过头,灰白晶透的眼睛看着江香兰。 江香兰也不躲避这目光,直接道。 “今儿傍晚,隔壁葵娘家使唤她家牛娃给咱们送鱼汤了,鱼汤很香,我瞧到你贪看了好几眼牛娃,你,你......” “老伴儿,你走吧,你别担心我了,我知道自己的身子,唉,也是时日不多了,过几天我就能追上你了。” 说起送鱼汤的牛娃,周达喟叹,灰白晶透的眼睛闪了闪。 是好香啊,鱼汤香,那娃娃更香!而且,他真的好饿好饿了…… 瞧到这一幕,江香兰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哭得干涩的眼睛几乎又要有泪下来,不过这会儿,她已经连哭都不大哭得出来了。 只颤抖着唇,好半晌才道。 “要是受不住了,你就先吃了我吧,左右你现在这样,都.52GGd.是因为我......” 周达脚步有些僵,他走到江香兰面前,宽慰道。 “我不会的,你放心吧,我只是心里馋了馋,什么都不会做的。” “你好好的歇着,我就在咱们家院子里,哪儿也会去。” 说完,周达出了屋子。 …… 门被阖上,连那寒气也被阻隔,江香兰侧着身子,竖着耳朵去听,没有听到外头有院门打开的声音。 她轻轻的舒了口气,盯着屋里的瓦顶,却怎么也歇不了。 …… 院子里,周达褪了手套,看着那满是暗紫色尸斑的手,半晌后又默默带了回去。 还好天气冷着,要是天热,他都该臭了。 牙齿的地方有痒痒的,他拿带着手套的手摸了摸,不过是一下,这绒皮的手套一下就被这利齿割破,露出里头的棉絮。 周达心疼得厉害。 他现在可捏不得针嘞! “咯咯,咯咯。”鸡舍里的三只母鸡感觉到令它们害怕的气息,拼命的缩挤在一起,唯一的那只大公鸡躲在最里头。 周达的目光扫过。 怂货! 他瞧着鸡舍里的母鸡,目光又有些垂涎。 血,香喷喷又热乎乎的血,咬下一口,就咬一口......他好饿好渴,不吃娃娃,不吃人,吃一口母鸡......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鸡舍里,母鸡们抖得更厉害了。 ...... 夜色浓郁,月亮拨开云层,往地上洒下沁凉的月色,大柳枝街,一道影子被拉长。 “梆,梆梆。” 一慢两快的梆子声敲响,在月夜中传得很远。 “三更天,鸣锣通知,平安无事。” 顾昭打完梆子,低头看脚边的大黑,催促道。 “怎么样,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阿嚏!”大黑重重的打了个喷嚏,威风的身子摆了摆,甩得蓬松的黑毛羽更加蓬松了。 “汪汪!”没呢。 到处都是冰凉凉的冷炁,冻得它的鼻子都要结冰了。 顾昭脚下的脚步不停,揶揄道。 “是是,都是天儿太冷了,还好咱们大黑现在是灵体,不然非得流鼻涕了不可!” 大黑气得不行,谁流鼻涕了?谁流鼻涕了? 顾小昭才流鼻涕了! 大黑前后左右绕着顾昭跑跳,势要让顾昭收回刚刚那有损它威风的话不可。 倏忽的,顾昭停了停脚步。 “嘘,大黑你听?” 大黑跟在顾昭旁边,尖耳朵竖了起来。 “汪呜!”什么? 顾昭侧耳又听了听,“有公鸡母鸡的叫声,动静有些大,走,大黑,这边。” 说完,顾昭提着灯,快步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了。 大黑四肢齐动,跑得飞快,很快便追上了顾昭的脚步。 ...... 声音近了,顾昭眼睛扫过四周,发现这一处方才自己走过,是阿庆嫂家的那条弄子,她低头数落大黑。 “你都不专心,刚刚都没有闻出不妥。” 大黑委屈:就会说它,明明顾小昭也没有闻出不妥! 顾昭一拍大黑的脑袋,用力的揉了揉,“术业有专攻,我闻不出来正常,大黑你就不一样了,你可是有狗鼻子的狗嘞!” 一人一狗说着话,顾昭攀上有动静的那户人家围墙上,朝里头看了看。 这一看,她微微怔在那儿了。 月色微凉,白雪反光。 这家院子里站了一个人,地上有脱下来的厚袄,就这样随意的搁在雪地上,此时他穿着淡薄的里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