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影子倒映在水中, 江波微漾,又是一阵风来,风吹动了河岸边的柳枝。 水中, 女子微微闭了眼睛,抬手将那湿漉漉的碎发往后顺了顺。 “道长。” 她的声音有些轻, 有些气弱,却也似月夜下那一尾格外美丽的大鱼。 听到人声,大鱼倏忽的摆了个尾, 尾巴撩动水波, 娇媚中带着几分勾人。 顾昭手中摸到干爽的鼻子,放下心来, 随即眉眼倒竖, 先发制人。 “说!这大半夜的, 你在这里干嘛?” 女子受惊, 妆奁盒子也跟着动了动。 她怯生生的瞧来,神情委屈。 “我没干嘛......” “我, 我在喝水罢了。” 又是一阵风来,风撩动柳枝, 柳枝带起江中的河水, 女子伸手将那江水掬起, 月白云袖的宽袍下是白腻如玉的手指。 她凑近那柳条, 喝了喝上头的江水,目光朝顾昭看来, 示意她没有撒谎。 顾昭快快的将绳子缠绕好,又扎了个结, 这才起身, 抬脚走到河边。 …… 河边。 顾昭站在岸上的石头上, 女子淌在水中,江波微漾,带动她的衣物也跟着漾了漾。 女子抬眸和顾昭对望。 顾昭怔了怔,心叹,当真是红颜薄命啊。 …… 两人对望了片刻,顾昭的视线往旁边看去,最后落在那斑驳的百子戏耍妆奁上,问道。 “你是丹娘?” 她迟疑片刻,又道。 “你又偷跑了?” “没没没!”冯丹娘连连摆手。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觑了顾昭一眼,无奈道。 “道长,我真就是来喝水的。” “这样啊。”顾昭点了点头,神情若有所思。 坊间有云,因水而亡的人会化作水鬼,水鬼无法入轮回道重新投胎,只有找替后,方能解脱。 令人意外的是,水鬼常年潜居水中,喉中却似沙漠之人一般干渴难耐,它周身都是水,却无法饮用分毫,只有柳枝撩拨的江水,才是水鬼能够喝到的。 …… 想到这,顾昭手诀一翻。 这里是顾家屋后的河道,离顾家不远,顾昭伸手便将家中灶间的一个水囊摸了过来。 之前她逗小南小北的戏法便是这个,只是那时,她特意拿了个袋子做遮掩。 顾昭一手拿着水囊,一手牵起柳枝。 她将柳枝撩了撩江水,江水似一道水柱一样朝水囊的开口处涌去,直到水囊肚鼓饱饱,顾昭才松了柳条。 柳条晃晃,重新跃到半空中,随风微动。 “给你!”顾昭将水囊丢到冯丹娘的手中。 冯丹娘下意识的去接,这一接就接了个瓷实。 她怔愣了一下。 “道长,这是......” 顾昭站了起来,准备家去。 “哦,这个啊,.52GGd.我在上头画了道符,所以你能够碰到,里头的水喝完了,你再来寻我吧。” “道长......”冯丹娘抱紧了怀中的水囊,目露感激的朝顾昭看去。 顾昭冲她挥手,“好了,我家去了,你也早些时候回去,龙君和八郎已经回去了。” 分别之前,顾昭又看了一眼丹娘,目光落在她旁边的妆奁上,心里叹了一声。 这般貌美的娘子。 怎地就红颜薄命了。 还是成了那等需要找替才能入轮回的水鬼。 冯丹娘目送顾昭的背影,待他不见踪迹,这才拧开水囊喝下一大口。 这一喝下,她眼睫簌簌而动,似有百感交集。 “真畅快啊。”冯丹娘喟叹一声。 …… 随着“哗啦”一声水响,百子戏耍图案的妆奁缓缓的往水中沉去,月夜下,那月白云袖的动人剪影也不见踪迹。 杨柳枝条随风晃动,撩起水波点点。 ...... 长宁街,顾家。 门口挂了一盏桑皮纸灯笼,里头的烛火涓涓留着烛泪,照亮了顾家门庭。 顾昭小心的推开院门,烛火将她的影子拉长。 院子门发出吱呀的一声,沉寂的夜里,声音显得有些刺耳,顾昭连忙放轻了动作,轻手轻脚的阖上院门,探头朝周围看去。 此时接近寅时,往常这个时候,她也该敲五更天的梆子了。 东厢房有动静声传来,那是老杜氏准备起身,烧煮一家人的早膳和热水。 顾昭猫着腰,动作灵巧的钻回了自己的屋里。 “累死人了。” 她爬上床,薄被一裹。 没有被人发现夜里偷溜出门,顾昭心下一松,不过片刻便坠入了沉沉的梦乡。 ...... 这一觉,顾昭睡到了日晒三竿。 “大黑,昨晚和表哥一起打更还顺利吗?” 也不知道大黑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正窝在角落的素伞里。 大黑哼哼,“汪汪!” 还成,也就那样吧。 顾昭意外,“你怎么不回灯笼里了?” 大黑一下就炸毛了。 “汪汪汪!” 打更便罢了,休想让我和那臭猫在一个屋! 顾昭:...... 成吧。 ...... 顾昭推开屋门,觑了一眼角落里的素伞,摇头感叹道。 “老祖宗说得对,驴马不共槽,猫狗别同窝,唉,我真是太难了。” 大黑重新趴回素伞之中,听到顾昭这话,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瞎说! 明明是它比较难! ...... 卫平彦巡夜打更了一夜后,有些喜欢上这样夜里在外头胡走的日子,而且还有银子拿。 当下便去寻了顾昭,商量道。 “表弟,你这几日是不是特别的忙?” 院子里,顾昭拿帕子将竹竿擦了擦,又寻了两个三角架子将它架在上头,准备晾晒衣物。 闻言随口应道。 “还成吧。” 卫平彦有些急了,“不是,你不是还要给王娘子扎纸人吗?应该很忙的吧。” 顾昭停了动作,侧头看了过去。 “表哥,你想说什么?” 卫平彦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