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有没有看到一群孩子跑过去?”
这个问题让人心生一惊。
青岫一直认为那群孩子就是一群影子,因为自己亲眼看到他们在奔跑中慢慢幻灭,以至于青岫将这种现象认定为这个世界给自己的最初指引和暗示。
穿黑呢大衣的男子是否也看到了那群孩子,尚且没有答案,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高个子,戴着鸭舌帽,穿着焦茶色皮夹克的中年男子,迈着仓皇的步子小跑过来,口吻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一种迫切的求救。
“刚才是不是有群孩子在巷子里玩儿?你们看见了吗?!”他边问边小跑过来,手扶住垃圾池的边沿喘着粗气,从面相和体态上来看,大约40岁中旬。
刚才?刚才青岫就和黑衣男在巷口说话,没有孩子,起码刚才没有。
“就刚才,5分钟之前吧,有没有一群孩子从这儿经过?”中年男子边说边回头看着身后的巷子,夕阳已经令巷子沉入阴影之中,中年男的身体下意识朝黑衣男靠了靠,似乎这样能令自己安全一些。
青岫正想着如何回答中年男的话,突然听到黑衣男开口说道:“您是在找您家孩子吗?”
“啊?”中年男仿佛没听懂黑衣男的话,反应了一会儿,呼吸也喘匀了,仿佛这句极具人间烟火味道的话让自己更加沉静下来,“没有,不是我孩子。”
夕阳的光将三个人的影子扯成了长长的面条人,其中两个面条人静静站着,另外一个面条人伸出长长的手臂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刚才有点邪门儿。”中年男掏出一根烟来叼在嘴上,另一只手拿出打火机,使劲儿按了几下都没按出火来,他小声咒骂,“妈的。”
青岫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盒,轻轻晃了晃,里面大概还有半盒火柴。
“谢了。”中年男接过青岫递过来的火柴盒,划折了两根火柴才点着了火,狠狠地吸了两口烟,“鬼怕火儿,要是遇见邪门儿的事儿就停下来吸支烟,再点三支烟竖在地上。”
中年男真的找来几块半截砖,将三支点燃的烟竖立着夹在砖缝上,看上去就像是点了三支香。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青岫和黑衣男都没有做声,中年男嘴里叼着烟问:“刚才你们俩一直在这儿?”
“起码5分钟前在。”青岫回答。
黑衣男没有说话,而是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之后继续作洗耳恭听状。
男子吐出一口烟,在烟雾缭绕间盯着浅淡暮色里的三个香烟红点:“我就是来四尺玉上个厕所,这儿没人住,公厕比较干净。以前来上过几回,从没遇见过事儿。
“还好我没亲眼看见他们,也就是耳朵听见了。隔着厕所的墙,听得特别清楚,一大群孩子的声音,至少得有七八个,又是跑跳又是打闹的。”
中年男又吸了口烟,表情有些无辜:“听得特别清楚。声音传进厕所里,显得特别大,还有回音。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天这么晚了,这条巷子也废了,再说以前还出过事儿,怎么可能有家长放心让孩子们来这地方玩儿?
“我等那帮孩子的声音远了,才从厕所门口儿探出头去看,结果什么也没看见。真的,孩子们的脚步声还有,就见不着人。真邪兴。”
说完了这些,中年男的情绪更加稳定了一些,仿佛邪兴的东西一旦说出来,就不会在自己心里窝着了。中年男从烟盒里磕出两支烟来,给两人递烟,黑衣男直接摆了摆手说不会。
青岫也摆了摆手,问道:“你听见的那群孩子,是从巷东跑到巷西?还是相反的方向?”
中年男把烟收回去,并不觉得尴尬,毕竟这盒烟给鬼神进过香,有人拒绝也理所应当。
“我本来是从巷子西头进来的,也打算从西头出去,但是那些孩子既然往西边跑了,我也不敢跟着,干脆就从相反的地方出来了。”中年男看着渐渐被夜色笼罩的巷子,似乎这辈子也不打算再走进这个地方,“这附近还有几条巷子能通过去,但我劝你们还是走大道,绕到南边的大马路过去吧。对了,你们来这儿干嘛?四尺玉已经不住人了。”
中年男问完这句后,看了看眼前的两位陌生男子,突然有些怕。
青岫和黑衣男异口同声:“路过。”
三支烟已经燃尽了,中年男望着青岫和黑衣男脚下清晰的影子,一时也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从马路那边绕吧,我摩托车还在巷子西头放着呢,只能绕过去骑了。你们走吗?”
黑衣男看了看青岫:“一起走吧?”
青岫点头,同这两个男子一起远离了四尺玉巷,沿着这条南北向的窄街向南走去,街上的路灯在夜色的笼罩下渐次亮起来,昏黄的光照不太远,但起码能看得清脚下的路。
青岫又回头望了望那个垃圾池,上方恰好也有一盏灯,是那种古老的带着搪瓷灯罩的路灯,把垃圾池的四方边沿照得分外清楚,因为光影的原因,使得垃圾池内黑如深渊。
“我们家离这儿不近,在池里巷,就是金鱼池那边,以前是城中村,住户大多姓郭,你去村里打听,没人不知道我郭三茂。”中年男同黑衣男的话似乎更多一些,“哥们儿贵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