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城外的厢坊不远有一片树林。
傍晚的雨漱漱落在林间浓密的林叶上,又自叶片滑落,落进人长发与衣襟里,凉凉的。
钟鹤青握着忠仆袋一路寻来。
他没想到忠仆袋对于主人的血液亦有感知,她断尾处落下的血滴沿路洒下,钟鹤青以忠仆袋寻找,一直找来了此地。
流了这么多血,应该虚弱得走不动了吧?会不会暂时停留在了这里?
钟鹤青快步刚进了树林,忠仆袋又有了反应,有血滴在了近处的树叶上,钟鹤青四下看去,隐隐可见林间有一间火神庙。
他刚迈步进去,孙元景就拦了他。
“少卿,天快黑了,这片密林视线不良,少卿还是不要进的好。”
钟鹤青没有回应,只是从观星手里亲自提来灯笼。
他这才道。
“你们不要进去了,我自己进就好。”
卢高萧一听他要独自进去就急的不行,只是刚要开口,被钟鹤青极其冷淡的眼神压了下去。
孙元景想再劝,也不知道怎么劝。
只能由着钟鹤青自己提了灯笼进了林子里,他们守在外面。
*
天色越来越暗了,那脚步少见的急促,约莫是寻迹而来,疾走两步又停下,但也朝着火神庙来了。
九姬突然想起数月之前,离开妖山到凡间来的时候,双姒曾给她卜过一卦。
双姒说卦象显示她能事成,前后却也少不了一段波折。
九姬当时心想,这卦卜得,双姒是在外面摆摊太久了,怎么一股子凡人卦师的味道。
这世间九成以上的事情,都少不了波折。
她当着没当回事,如今细细回忆来,双姒说的是,她能成事,但事前事后都少不了波折。
如今看来,眼下正应在了事后的波折上。
她思量的当头,男人的脚步声已到了火神庙前的院子里。
天越发昏暗了,外面下起细细密密的小雨,此间没有第二个人,只有他的脚步声随着雨声快速而来。
就他一人?
九姬刚包扎了尾巴,过于消耗的妖力令她疲累不堪,不便动身。
她避在暗处的房梁帷幔里,手下捏了个法术抛出去。
原本靠在墙边的竹竿,斜斜倚在了神像手臂上,在幻术的变幻中,令此间看起来像是塌了半边房梁一样,不易靠近。
幻术刚成,外面的人便挑着灯笼,带着浑身的雨气,走了进来。
天快黑了,火神庙没有香火蜡烛点亮,室内更加昏暗。
钟鹤青眼睛有些适应不了此间的昏暗,紧闭了一下睁开,还是看不清楚,他只能举着灯笼照亮,但没看到她的身影。
但忠仆袋没有进一步的动静了,她可能就藏在殿里,只是距离他一丈开外。
“娘子,你是在这儿吗?”
娘子?
九姬微怔,旋即暗觉讽刺得好笑。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叫她娘子?
她没理会,冷眼看着火神像前的男人。
高大的神像伫立大殿之中,火德真君一双金睛明眸怒目而视,定定看向座下凡人。
殿内毫无回应,唯雨声在檐下滴滴答答,钟鹤青默了一默。
他向火德真君施礼,低头道了声惊扰。只是抬头之后,从怀中拿出一物。
方才在追来的路上,他已经涂用过一次落蜃草的粉末了,但一直没看到她半片影子,就渐渐失了效。
钟鹤青再次将两片小叶上的叶粉,涂擦在了眼皮之上。
又在一天之内,甚至短时间内连用两次,那刺痛的感觉如同百根细针,深深扎入眼睛里。
他闭起眼睛忍下痛意,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突然看到方才西半侧塌下的房梁,竟然在视线里晃了一晃,旋即变成了一根细细的竹竿。
是幻术!
“娘子你就在这里,对吗?()”
又是落蜃草。
九姬也不知这位少卿怎么就有这么大的体面,熊坊主连这种贵重的东西都舍得送给他,随便用。
只是他既然看穿了这幻术,九姬便也没什么可说。
她只是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还是一个人前来?
是来引诱她出现,还是另有所图?
身上几处伤口都在作痛,九姬避在暗处仍旧不语。
可钟鹤青却知道她就在这里。
有些欣喜又有些紧张。
他向着幻术掩映的梁下暗处看去,他看不见什么,却禁不住开了口。
是不是伤得很重,是不是很痛?我带了药,你下来好吗??()?[()”
但他问去,大殿里除了他自己的回声,什么都没有。
钟鹤青把袖中的药都拿了出来,齐齐摆在火德真君面前的案上,却还是无人前来。
他心里已猜道,她只怕是以为他跟其他人都是一伙的,从前所做的不过都是满嘴谎言的欺骗而已。
可他不是。
他没有在跟她虚与委蛇直到今日,然后叫来人镇压她。
男人嗓音微哑。
“若是我说,今日那些道士都不是我叫来家中的,娘子肯信吗?”
话音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