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落日熔金,裴衍早早回府,还带回了一马车的小玩意儿,都是女儿家喜欢的物件。
前院的仆人们窃窃私语,说世子在把大奶奶当小孩子哄。
看着进进出出抬送红木箱子的仆人们,秦妧板着小脸坐在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点涂着胭脂,想让自己气色好一些。
她答应带阿湛去泛舟,不想食言,即便阿湛表现得并不在意,但她知道小孩子很看重承诺,因为自己就曾因母亲的一句承诺翘首以盼,又因母亲忘记承诺而倍感失落。
听妻子说要去渡口,裴衍并不放心,担心她身子不适,但又不想再惹她生气,于是暗中安排了两名隐卫相护,又叮嘱她早些回府。
偷偷瞥了一眼面色如常的男子,秦妧心里不是滋味,一直以来,除了昨夜的失控,他都是温柔有礼的,可经历了昨夜的事,又忽然觉得,他给予她的温柔中,带了股势在必得。
他太过老成,而她还很稚嫩,稚嫩到过于被动。
当然,单单论起昨日的争执,他们都有责任,都说了气话。若能心平气和,也算不得什么矛盾。
余光瞧见站在隔扇外主动示弱的男子,秦妧继续上妆,当作没有瞧见。
裴衍也不逼她接受歉意,等目送一大一小坐上马车,他回到书房,却是事倍功半。意识到有些事需要更主动些,他乘上自己的马车,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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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妧人抵达渡口时,天空下起毛毛细雨,淡白烟波笼罩水面。
虽已拉开夜幕,又下起了雨,但岸边灯火璀璨,泛舟的人不少。
船夫收了银子,搀扶着秦妧、老邵还有阿湛上了乌篷船。
老邵在做侯府马夫前,当做渔夫,深谙划船的技巧,没让船夫跟着,自己摇起双桨,唱起了山歌,“坐好喽,咱们出发。”
秦妧执伞坐在乌篷外,看着一艘艘木船划过,只觉惬意。她拉过阿湛,一同辨认起月下的水鸟。
可当乌篷船划向深处时,一艘画舫驶了过来。
透过纱灯的光亮,秦妧看清了站在船头的两人。
一大一小,乃是敬成王府的嫡长女肖涵儿以及小世子肖策。
还真是冤家路窄。
两拨人都注意到了对方。
肖涵儿仔细辨认后,嗤了一声,拉住弟弟就要回到舱中,“晦气。”
九岁的肖策抽回袖子,低头盯着斜下方的乌篷船,认出了坐在上面的女子正是年前投奔父亲而来的“前室之女”秦妧,目光瞬变。
“姐,是她。”
肖涵儿不想因为看见讨厌的人坏了心情,边走边劝:“咱们换个方向,别跟他们凑热闹。”
肖策却站着没动,那种由内而生的优越感蠢蠢作祟,如同在看待不值钱的“东西”,掏出榉木弹弓射/了出去,正朝秦妧。
自幼随父练习射箭,短射程内,箭无虚发,更遑论是极为好上手的弹弓。
眼看着小铁丸袭了过来,秦妧刚要抱住阿湛附身避开,却被阿湛抢了先。
少年夺过油纸伞,向外一抡,以伞面挡住了飞射过来的小铁丸,旋即跃下乌篷船,跳入水中,凫向了画舫。
画舫的防水侧壁上有一架钢梯,延伸入水,阿湛顺势向上爬,在秦妧惊讶的目光中,翻进了画舫的甲板,一记过肩摔,将小世子摔在甲板上。
五岁的少年冷着脸,清脆开口:“道歉。”
从未被顶撞过的肖策,后背传来痛感,疼得龇牙咧嘴。
见状,肖涵儿一声娇斥,怒瞪身侧的扈从,“还不快帮忙!”
扈从们从惊愣中缓过来,齐齐扑了过去。
恰在此时,不远处划来一叶扁舟,两名玄衣男子射出箭矢,正中画舫的舱门。
白羽箭尾燃着火,吸引了甲板上所有人的目光。
其中一人问道:“鄙二人是安定侯世子的隐卫,负责世子夫人和小公子的安危。敢问船主,是何缘由引发了冲突?”
肖涵儿杵在船头,犹豫着要不要与安定侯府撕破脸,两家父辈的交情摆在那,为了一个秦妧属实是不值得,加之父亲都要给裴衍几分面子,自己能否承受得住一意孤行的后果?
若说她还存有几分顾虑,年纪较小又飞扬跋扈的肖策就没那么多纠结了,捂着后腰爬起来,个头虽小,但气势够足,“养你们是吃软饭的?上啊!”
扈从们不敢耽搁,再次扑向阿湛。
与此同时,秦妧目测出了两船的最短距离,指着那处水面,提高了音量:“阿湛,跳下来!”
阿湛提步跑向船头,还捎带着拽住了肖策的腰带,小小年纪迸发出了惊人的力气,将肖策一起拖下了甲板。
“啊!”
肖策在下坠时,本能想要抱住什么稳住身影,却连带着将身边的姐姐带下了船。
“小主子落水了!”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