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在色调阴沉的树叶枝干之间, 漆黑的袍子擦过灌木,带起细微的窸窣声,像是穿透枝叶而来的风, 透着不染俗世喧嚣的出尘之感。夜色般漆黑的发已经长及小腿,她却没有打理的兴趣, 披着漆黑斗篷的她穿过森林, 似阴影的鬼魅, 又如同山峦的剪影。
森林的尽头坐落着一栋破败的屋舍,这间小小的旅馆在一切结束之后并没有被保留原本的模样, 现在已经在风雨的腐蚀下化为了朽烂的残砖烂瓦。
嚓——雪亮的刀光划破长空, 将一只在屋前蹦跳的青皮小怪给钉在了墙壁上。
妖魔发出了尖锐凄厉的惨叫,声音中的恐惧与惊慌简直遮都遮不住。明明自己才是妖怪, 它看上去却更像是一只被妖魔逼迫的人类。被无形的刀气钉在墙上, 妖魔不停地挣扎尖叫, 甚至还发出了如同婴孩一般刺耳地哭嚎。
“闭嘴。”冰冷如同琼玉破碎于地的声音响起, 被阴影包裹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舍之前, “去轮回吧。”
听见这么一声呵斥,妖魔下意识地收了声,它用一双大得可怕的青灰色眼眸看着衣袍融在阴影中的人,委屈地发出了咿咿呀呀细碎的控诉。青皮小怪死前只是一个年纪不过三岁的孩童,死后它也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心性,面对这个强大得连反抗都不能的女人, 它下意识地选择了撒娇来换取一丝的怜悯。
可是眼前的女人是何等的冷心冷肺?被人掐着颈后的皮朝着恶鬼之森的深处拖去, 青皮小怪在挣扎无望之后只能发出丧气的嘤语。
“我不需要人陪, 也不需要你同情和可怜,给我滚去轮回,整座山就只剩下你这么一只鬼了,就你皮。”
“嘤——”
“我?我当然也不会呆在这里,等你进入转生桥,我就要离开了。”
“嘤嘤嘤嘤——”
“你管我去哪里?废话一箩筐,要不是你磨磨唧唧的不肯往生,我用得着在这里等你那么久吗?”
小妖怪畏怯地缩了缩脑袋,那双如同ET一般突出眼眶的大眼睛不停地眨着,却只让人感到恐怖而不是可爱。化作妖魔之后的孩童甚至连眼泪都没有,即将分别,从眼眶里汹涌而出的都只是腐臭的血。它伸出干瘦的手拽着女人的袍角,想要借此传达自己依依不舍的情绪。
女人微微偏头看他,斗篷遮盖了她的面容,只能看见灰白的嘴唇和有些瘦削的下颚:“怕我怕得要死,为什么还那么固执?”
小妖怪绞着手指不吭声,对于这个挑翻整座阴山的镇守者,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是对于镇守者的付出和牺牲,说不敬佩,那也是假的。
它只是一只小妖,因为生前的年纪很小,本应该是最先被净化戾气送去轮回的妖怪。但是因为它的尸骨被埋在阴煞之地最重的地方,连接着鬼门的通道,之后又生出了执念,所以才迟迟没能进入轮回。而为了等这阴山上的最后一只鬼怪前去往生,阴山的镇守者足足等了三个月。
直到耐心被消磨殆尽的今天,才终于忍无可忍地对这只冥顽不灵的妖怪出了手。
在被送入轮回之门的那一瞬间,小妖怪握住了黑袍女人的一只手指,孩童的意念顺着手指传递到了她的脑海里。
“……大、大人,谢……谢谢您。”
“大人,我走了。您,不要再厌恶自己了,您没有错的,我们都感激着您,爱戴着您。”
妖怪青灰色的眼睛里倒映出女子那张十数年未变的容颜,那笼罩着浓郁死气和戾气的眉眼,在妖魔的心中却比盛夏的繁花还要美丽。是眼前的人承担起了罪恶和负担转生桥的使命,给予了所有生灵一片安息之地,给予了他们轮回转世的可能,哪怕背负着这份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这么多年。
阴山的镇守者,或者说林夕,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是早已沉寂了多年如死水一样的淡漠,听到这最后一只妖魔的话,她毫无波澜的眼睛里才泛起一丝涟漪。她毫不介怀地伸出手拍拍小妖魔的脑袋,对他丑陋的外貌没有半分厌恶或是轻视,只是垂了垂眼,说道:“去吧。”
将阴山上最后一只妖魔丢入了轮回之门,林夕站在最高的山巅,面对着干干净净的恶鬼之森,伸出了自己的手。
五指张开,猛一收拢,充满阴煞之气的恶鬼之森就化作一道墨绿色的光辉消失在林夕的掌心,化作一道藤蔓一样魔魅的深绿色纹路。而那片被恶鬼之森笼罩的山脉终于露出了原本的模样,青山绿水,繁华盛景,不可谓不美,即便是满心厌恶被束缚在这里足足三十年的林夕,也无法否认它的美丽。
林夕浅浅地呼出一口气,像是一声叹息,做完之后又觉得这种行为有点多余——成为死灵之后,呼吸就成了完全多余的东西。
林夕信步走下山巅,朝着那废弃的屋舍走去。耗费了三十年的光阴,她终于镇压了这里所有的恶鬼,彻底掌控了鬼界之门,也将那由无数怨念和厌憎而汇聚成型的恶鬼之森封印在了自己的手中。以后只要每年的鬼节都借由掌心中的魔痕回到这里镇压冥界的恶鬼,她也可以算是自由了。
林夕在屋舍前站定,如冰川般僵冷的脸上终于冰消雪融,流露出些许的疲惫与沉郁。
承载了世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