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瑶他们赶到最近的官道时,远处的天边晨曦乍现。
这是通往郦阳县的大路,每隔三四十里地就有官府的驿站,天又渐亮,村民们担惊受怕一整宿,来到这儿才彻底放下心。
官道附近有片枯蔫的杨柳林,两天一夜都没怎么好生休息的村民们,便在林子里休息整顿。
所有人精疲力尽,还有几个受伤严重的村民奄奄一息。
不少人地铺都没打,和衣躺在地上,不一会儿便发出了沉闷的鼾声。
方瑶倒是坚持铺了一层草席,让阿武帮忙把姜氏从板车上抬下来。
俩孩子眼睛都睁不开了,方瑶也是累得不行,脑袋靠在树上,将二丫给的草帽半遮住眼睛,怀里抱着小妹,就这样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天已大亮,看着日头大抵到了晌午。
官道上,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多都是些跟他们一样背井离乡的人。
方瑶打了个哈欠,其实她还困得紧,可昨晚一路奔波,又基本没吃啥东西,她生生被饿醒了。
其他村民们也是,还有不少受伤的村民因为天气太热,伤口发炎,时不时发出“哎呦喂”的疼叫声。
“大师,您醒啦?”
族长李富贵顶着一副五彩斑斓的猪头脸走了过来。
方瑶眯着眼睛睨他,“李富贵,昨日到底咋回事?我听你喊那人名字,你认识他们?”
如果不是李富贵也这么惨,她都怀疑是不是这老头儿故意带大伙儿踩坑去了。
“胡老七!都怪胡老七!”
提起这个,李富贵气得鼻孔冒烟儿。
牛河上村属于郦阳县里较大的村子,总共有百来户人家。而那胡老七仗着自己老爹是村吏,成了村里的地头蛇。
李富贵和牛河上村的矛盾,就跟那胡老七有关。
以前李富贵去县里办事,经过牛河上村,被胡老七带着几个村头痞子拦住,非让他交一大笔过路钱。
李富贵虽是李家村的族长兼管事儿的,可跟牛河上村比,到底是个穷铛铛的小山村。
被胡老七骑在脑壳上拉屎撒尿,他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有忍气吞声,后来寻了一条偏路,便是昨夜那条被打劫的地儿。
“那胡老七以前就是无恶不作,没曾想疫灾过后,更是成了谋财害命的山匪!”李富贵恨恨道。
方瑶是满心纳闷儿,半路上她悄悄查看过册子,上面果然多了一团黑乎乎的“墨汁”。
她非常肯定,那团“墨汁”便是册子从胡老七嘴里抓出来的。
方瑶想起胡老七那发狂啃人的模样,估摸就跟那怪虫子有关,可专门呆在老鼠怪身上的怪虫子,怎么会出现在人的身体里……
“大师,昨晚多亏了您,如果不是您,我们……我们……”李富贵说到这儿,眼瞳都红了,“您救了咱们李家村人这么多次,这大恩……”
眼看着李富贵说着又要下跪磕头,方瑶一阵头疼。
突然,身旁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
方瑶心中一动,低头看去,原来是昏迷了许久的姜氏,终于醒了过来。
“你……二妹,这是哪里?”姜氏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
“姐,你可醒了!咱们在官道附近。”
人不会无缘无故晕倒,方瑶担忧道,“姐,你这是怎么了?”
姜氏似乎还有些迷茫,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大抵是太累了吧。”
方瑶笑起来:“姐,你这身体咋还不如我呢,看我今儿给你好好补一补。”
她说着,目光落到了被绑在板车上晒太阳的母鸡身上……
原是想留着这鸡下蛋生崽,可姜氏身体都这样了,再加上不少村民也都受了伤,方瑶便改了主意。
得知方瑶要炖鸡汤,村民们那是激动的两眼冒光,干脆觉也不睡了,纷纷起来帮忙垒灶架锅杀鸡。
族长李富贵更是拿出自家珍藏芝麻香油和盐巴,还有一些腌制了许久的野菜,就这样用大铁锅,熬了满满一大锅鸡汤。
“好香啊……”
锅里被煮得翻滚的白色油膏和鸡肉,飘散出浓浓的香味。
全村老小都围着汤锅咽口水。
“咱都几年没吃过荤腥了,没想还能在这种平常日子里喝鸡汤,感觉就跟过年似的。”
“那多亏了咱们大师,要不是大师,别说鸡汤了,鸡毛你都见不着。”
“害,以前咱们瞎了眼还说大师是扫把星,我瞅着分明就是大福星啊!”
被内涵了的阿武娘挤着满脸褶子小声哼哼:“这鸡可是我家给大师的。”
方瑶懒得搭理这小老太太,跟胡老七那群劫匪相比,阿武娘也变得不那么面目可憎。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锅里。
有一个多月没吃过肉了,真把她馋得够呛。
待鸡汤终于熬好,每人分了碗鸡汤锅便见底,不过伴着干粮吃起来倒也分外满足。
方瑶把啃得清洁溜溜的两根鸡骨头嗦了又嗦,还是不忍心丢掉,她泪流满面地想,一定要赶紧想办法赚钱,过上天天吃肉的日子!
吃饱喝足,已是大中午了,外面日头正毒,把本就没精神的杨柳,晒得更蔫吧了。